抑郁症，究竟为何会成为这个时代的流行病？

周三晚上，天后歌手李玟因抑郁症突然去世，对很多人来说，90年代的一部分又消失了。

在舞台上光鲜亮丽，明艳动人，永远热情开朗的CoCo竟然身患抑郁症多年。

而环顾左右，其实，抑郁症离我们每个人都不远。

据世界卫生组织估计，全球已有约3.5亿人被抑郁症困扰，每个人在一生中患上一次抑郁症的比例更是超过了10%，每年全世界都有超过100万人因抑郁症自杀身亡。

“心中的抑郁就像只黑狗，一有机会就咬住我不放”。

在一个大体来说强调活力和绩效的时代，抑郁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流行病。

那么，抑郁症究竟是一种对外部环境的情绪反应，还是大脑中化学物质失衡引发的病症？最近，这个问题又在外媒引发了讨论。

图｜《丈夫得了抑郁症》

01.抑郁症是一种医学疾病？

丹妮拉·达席尔瓦感觉很好。她裹着羊毛毯子躺在医疗扫描仪里，闭着眼睛，注意力集中，明显不受消极思想的干扰。三小时前，这位39岁的瑜伽老师和神经科学专业的学生服用了一剂兴奋剂右旋安非他明，这种药物通常用于治疗多动症。“我的血清素增加了。哦，当然，”她在进入PET（脑部断层）扫描仪之前就预测到了。

达席尔瓦是一名健康的志愿者，他在一项试验中使用了一种开创性的脑成像技术，旨在测量活人大脑中血清素的变化。

去年，科学家们通过扫描获得了他们声称的第一个直接证据，证明抑郁症患者大脑中血清素的释放是迟钝的。这一发现为一场激烈的争论火上浇油，这场争论是关于大脑中的化学物质——如果有的话——在抑郁症中的作用。

就在几个月前，一篇备受瞩目的科学评论引起了轰动，因为它得出了相反的结论：“经过几十年的大量研究，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抑郁症是由大脑中的化学物质不平衡引起的。

对许多人来说，血清素与抑郁症有关的案例还不是完美无瑕的。化学物质失衡的观念深深植根于公众意识，并影响了我们看待精神疾病的方式。

抗抑郁药物的主要类别，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s，SSRIs)，被广泛认为是通过提高血清素水平起作用的。

因此，我们讨论和治疗精神疾病的方式可能建立在不可靠的基础上，这一建议令人不安。但它也敲响了警钟，表明这种抑郁症的观点并没有为很大一部分患者提供有效的治疗方法。

02.血清素，治疗抑郁症的快乐激素？

血清素有时被称为“快乐激素”，它会让人联想到一种物质在大脑中呼啸而过，留下一种温暖的满足感。

实际上，它的生物学作用是复杂的，并延伸到调节睡眠、肠道活动和血栓形成等基本功能。在大脑中，血清素不仅作为神经元之间的化学信使，还作为一种电流量控制形式，交替增加或减少其他神经元之间的交流水平。

“换句话说，血清素对大脑的工作进行微调，调节大脑不同部分如何相互沟通。”精神病学家詹姆斯·拉克博士说，他的研究重点是开发抑郁症的新疗法。

所谓的抑郁症血清素假说纯粹是偶然发现的。在20世纪50年代，医生们注意到，服用了一种新的结核病药物异烟酰异丙肼(Iproniazid)的病人表现得异常愉快——甚至是欣快。

人们发现这种药物通过阻断一种分解血清素的酶来提高血清素(以及其他神经递质)的水平。逻辑上的一个小小的飞跃表明，如果提高血清素水平能让人感觉更好，也许是血清素不足首先导致了抑郁。制药公司很快将这条生产线投入市场，推出新一代重磅药物，包括氟西汀（Fluoxetine）、艾司西酞普兰（Escitalopram）和西酞普兰（Citalopram）。

各种各样的实验证据也支持这一观点。产生大量血清素释放的药物，如亚甲二氧甲基苯丙胺（MDMA，摇头丸的一种成分），会让使用者感到兴奋和情感上的联系——这与抑郁正好相反。

当曾患抑郁症的人吃缺乏色氨酸的食物时——色氨酸是一种氨基酸，身体用其来制造血清素——他们更有可能病情复发。

03.抑郁症是一种心理健康问题？

“大多数公众认为这种联系已经得到证实，”伦敦大学学院精神病学教授乔安娜·蒙克里夫说，“大多数精神病学家和科学家都知道它没有。”

在评估了先前17项研究的证据后，蒙克里夫和他的同事们得出结论，血清素缺乏导致抑郁症的说法并不令人信服。

“我们能取得的最大进步，”她说，“就是不再把抑郁症看作一种医学疾病。”

蒙克里夫认为抑郁症是一种对外部环境的情绪反应，她说，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她总是能够在她的病人身上找到潜在的原因。

“如果你处于抑郁状态，你就无法非常客观地看待自己的生活，也无法找出问题所在，”她说，“这通常与债务、关系问题、孤独有关。”

“我认为心理健康问题是社会问题，”她补充道，“试图将其视为个人问题是行不通的。”

贫穷、疾病、失业、丧亲之痛和童年创伤都大大增加了患抑郁症的风险，而这些导致精神疾病的强大因素有时被掩盖了。

但是，认为抑郁症不是一种疾病的观点，在医学主流之外，也是许多抑郁症患者的主观体验。这其中就包括拉克，他在成为一名精神病学家之前，经历过一次严重的精神疾病，这让他陷入了“黑暗、绝望、渴望遗忘和死亡的境地”。

“当你患有抑郁症等精神疾病时，这是无法解释的。”他说，“我有一个舒适的成长环境，良好的教育，我的父母仍然彼此相爱，我去学医，然后在我20岁出头的时候，我被抑郁症彻底击垮了。”

蒙克里夫的言论引起了对血清素假设的大众辩论,但大多数精神病学家已经超出了这种观点,即抑郁是由一个简单的化学物质欠缺所造成的,或者是抑郁的根本原因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血清素水平低下不能解释所有的抑郁症,”位于伦敦帝国理工学院和伦敦国王学院的精神病学家奥利弗·豪斯教授说，“这是一种复杂的疾病,可能有几种不同的亚型。”

04.血清素只是复杂治疗里的一部分

豪斯说,由于缺乏任何直接的方法来测量大脑中的血清素,这种进步已经停滞不前,这意味着科学家不得不依靠不令人满意的代表措施,比如血液检测、尸检,并使人们使用缺乏色氨酸的食物。

他补充说:“几十年来,人们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但都是基于间接措施。”为此有研究团队开创了新的脑部断层扫描（PET，上文提及），豪斯是其中一员。

志愿者(达席尔瓦)注射了一种安全的放射性示踪剂,其通过她的血流循环流动,追踪她体内血清素的变化。当血清素激增发生时, 示踪剂上一小部分的分子被迫离开受体,信号下降的数值表示大脑泵出多少血清素。

“我们不能将移液器放入大脑并采集样本，”豪斯说，“所以这是我们可能最接近的一次。”

在去年发表的研究中，豪斯和同事们将17名抑郁症患者和20名健康志愿者的血清素水平进行了比较。两组没有显示血清素基线水平的差异。

但当参与者在得到一剂右旋安非他明之后再次被扫描时,健康的群体经历了明显更大的变化——15%与6%——与抑郁组相比。达席尔瓦的直觉是正确的：她在血清素释放中经历了48%的增加。

“你得到了一种测量血清素释放的方法，”豪斯说，“我们的研究是第一个直接证据,即大脑中的血清素释放在抑郁的人群中被削弱了。”这篇论文是第一步,需要在更广泛的病人人群中复制。

但豪斯认为,这项技术在理解为什么目前的治疗不为每个人工作的原因中至关重要,并最终为更好的药物铺平了道路。虽然目前的治疗确实帮助了很多人,但它们并非对每个人都起到作用。有些人找不到任何帮助,所以我们真的需要更多地了解大脑中任何可能引起抑郁发生的事情。

“为了保持健康，我做了很多事情，”拉克说，一口气说出了一个清单，包括锻炼、瑜伽、冥想、多年的心理治疗，“还有抗抑郁药”。“它们不是全部答案。它们能让你走出前门，做其他能帮助自己的事情。”

随着最新的科学揭示了抑郁症生物学的新见解，很明显，血清素只是复杂拼图的一部分。抑郁症并不是一种可以简单地消除的“化学失衡”。外部社会和环境因素可以引发抑郁症，而其他因素可以帮助人们变得更好。以血清素为目标的药物可以使平衡倾向于恢复，但需要更广泛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