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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十娘|《我是一个婊子》之八:你是一个婊子——致敬那一代的留学生们

渡十娘|《我是一个婊子》之八:你是一个婊子——致敬那一代的留学生们

综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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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Sunny

编辑|渡十娘 




写在前面:

这是我很多很多年以前写的一篇小说。真惭愧,写完这个以后也就没怎么写了。因为接下来的将近二十年,我疯不顾身地投入到了轰轰烈烈的祖国建设中去了。

所以——祖国建设我都在,千里投毒我不去。

我向来不善于保存自己的文字。尤其在网上敲字,写完一点就过去了,结果很多年后会偶尔读到自己写的东西但已经全然忘记了,还忍不住自己去点赞:讲得好!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是被人剽窃了。

但那又怎样呢?除了是为了钱写的,否则的话,我对剽窃这件事虽有愤怒却不上心。因为写作于我,就如排泄一般是一种心理+生理的双重需求。写完了基本也就结束了。不大可能要求大家围观一下再Flush。否则也未免太那个了。

当然,这是我自己的创作态度。与他人无关。我知道绝大部分正经写字的人都喜欢评论家们写个评论。这篇小说写完,也有大咖评论了,甚至给灌了“开留学生小说风气之先”之类的溢美之词。我受宠若惊,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搞了个里程碑,得意之中却无处安放那份自以为是的狂妄。现在想来,啥碑最后都不如墓碑来得踏实。而我,早就立了遗嘱:全部洒到山川湖海。所以,连个墓碑恐怕也是不留的。

我对世间的决绝,其心可鉴。

这篇小说原标题叫做:我是一个婊子。那时候我是小清新,所以追求语不惊人誓不休。那时候我的生活平淡无奇,于是我在文字里完善我内心的狂野。

所以,不要去追究原型是谁了。只是里面的人物或多或少都有生活中的影子而已。时隔二十多年重新拿出来,不过是为了祭奠一下我们这一代留学生的青葱岁月。因为三十年弹指一挥间,连我们的下一代都快到我们来时的年龄了。

为了表示善始善终,我想能够再写一部与此有关的小说,题目也已经想好了,叫做:长城饭店。依然是一个人和一群人。三十年过去了,长城饭店立足美国乡村,却见证了华夏两岸发展。每个人都是历史的经历者,也是历史的组成者。回首望去,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只有我内心的“长城饭店”依然如故。


链接:《心有别趣》


之一:林可准博士

之二:林德曼教授

之三:母亲

之四:林悦

之五:网友

之六:情人

之七:林可博士



◆你是一个婊子

  

冬天很快过去了。洁洁和黄玉搬到了一起。我在养鱼,小罗开始做论文了。林 可穿着他


  

这是米先生,这是林德曼先生。我这样介绍到。
  

小米显然已经和美国人打惯了交道, 不象我以前接待的那些土里叭唧的“考察团”,看到洋人恨不得在后面走路都没有 声音,说话的嗓门倒是超分贝的。小米伸出手,我忽然发现小米的手白得惨人。他 把手伸到恰好的距离,用一贯的小米的温 柔和自在握了握林德曼多毛的大手,然后 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林德曼先生是海洋 生物界的权威,韩小姐对您这位导师也是很敬仰的,常常提起您的治学严谨。他的 英语出乎意料地比我要好。不用翻译是我最开心的事。都说生意场是最好勾人灵魂 的地方,小米现在的“灵魂”已经“全神贯注”在“艾滋病”的对策上了。这样的“全神贯注”使他自信,也使他从容--这是有利于他在生意场上始终占有“不败之地” 的保障。林德曼被恭维得妥妥贴贴:多谢了。他说,米先生如果对我们的研究成果感兴趣的话,我深感荣幸。我的研究生很多,这个课题主要由韩小姐负责。她的博士资格刚刚通过,完全够格向您及贵公司的同仁介绍我们的研究成果。这就是我的教授林德曼!他一贯地会坐享其成又显得谦谦君子。
  

中国在千余年前就有这个故事,叫做“ 东郭先生和狼”。西人也有个差不多的传说,叫做“农夫和蛇”。现在小米想让我成为这头“狼”或者这条“蛇”代价是他自己冒险做一做能够得到“好处”的“东郭先生”, 或者“农夫”。


跳过他。小米说。拜托,我还要我的博士学位呢。我从一大堆文件里直起腰来,惊诧地看着小米,奇怪自己对林德曼竟然如此“衷心”。这个研究的所有资料都在你的手里,你是当然的占有者, 他没有权利剥夺你享有的权利的--我们可以达成协议,我出高价买下你所有的研究资料和论文,这在美国是合法的。小米还在鼓励我。我开始犹豫:给我时间,让我考虑。我说。
  

我承认我无法摆脱这个诱惑。我接受小米的邀请就等于我接受了一个新开端。“命运是有转折点的。”我不断在实践自己的预言。值不值得扔掉这个其实送谁都不要的“搏死”?这许多年,我埋头走着, 我老老实实想去“搏死”,可是现在,我的面前,还是“死路一条”。我可以给你新的生活。小米说。我看见他眼里写着“生意” 两个字,也写着我的名字。他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也含蓄了很多:慧,想想我们的米米。


我忽然被刺痛。

  

周末的晚上,大师傅还是带了两个菜来。一个是“香菜拌顺风”,一个是虾仁豆苗。我烧了一锅皮蛋粥。这样的晚上,我觉得安宁。两个人一边吃着宵夜,一边看着学校国际频道里的中文台节目。我告诉他小米的计划。阿慧,你比我念书多,见的事也多。我没有别的建议,我只是觉得, 别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就对了。和所有的以往一样,这一次我还是看不懂他的这一章节写的什么:那我该不该接受小米的计划?如果你问心无愧的话。他夹了一只虾仁在我面前盘子里,我忽然有些感动。


  

小米,我决定了。我把最后一份材料打印好,然后摊在了他面前。你让我别无选择。我把这四个字说的有些夸张。慧,我知道你会的。小米一点也没有意外反而好象我是他的囊中之物。小米,不过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杰夫。我看到他的脸有些绷紧,笑容凝固在中途。我在心底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们想结婚,我想把卖资料的钱给他开一家餐馆。话终于是出口了。我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甚至不用看小米的脸就可以猜测他怎么从狂喜变成僵硬的。没有考虑余地了?慧,我们可以有更好的事业,你留在美国,我在上海,我们的业务会很好的。现在我看到那个一贯“下一步怎 么采取主动”的小米了。都说世界上最牢固的夫妻,便是将利益捆绑在一起的一对。小米的心理学学得很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将来连监督的技术人员也不用雇了, 我会是他最好的技术顾问。可是我不能“ 看穿”他--因为他是男人我是女人。女人智商低一些笨一些无可厚非,但是男人的自我感觉一旦丧失天也有蹋下来的可能。我忽然觉得自己又有背台词的冲动了。克制克制--韩依慧!我在心底里大叫了一声自己。然后我对他说,小米,我知道杰夫没有你出色,可是他让我觉得安全。
  

我依然改不了习惯会叫他大师傅。他依然改不了习惯要躺在我的沙发上过夜。阿慧,我想结婚的那天做。每一次似乎都是水到渠成了,每一次都是一不小心滑落 了。我知道他不是童男,难为他在美国那么久,却有这种根深蒂固的中国传统。兴致好的时候我也会逗他:你就不怕我怀疑你“不行”?我笑他。包退包换。他一句话, 把我逗得将一口的减肥可乐全喷在了地毯上。他不笑,他过来帮我拿餐巾纸,然后去吸掉地毯上的水。这个情形忽然令我又想起了漂流,从高高的山顶慢慢漂下来,看 一路的风景。生活或者是一条更加宽阔而曲折的河吧,我选择搭上了这个男人的小船。于是,我便也就随缘而去了。我一直想, 人生的偶然实在太多,但是即使每一条路或者有不同的风景,也终究就是一场漂流罢了。现在我要上船了。
  

小米拿了所有的材料去办手续,一切都出乎意料地顺利。我常常惊叹美国的电脑化办公操作,没有电脑,世界是无法“运行”的。杰夫看中了中部一个小镇,他的积蓄加上贷款,我们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开业 了。杰夫,我靠在他身上说,我想买一幢房子,带一个小小的花园。我要为你生七个孩子,让他们在草地上跑来跑去。说这些的时候我也惊诧自己,这些肉麻的话好象不合时宜。可是它们自己就从嘴里跳了出来。是啊,是到时候了。阿慧,我明天早晨来接你。他说。我看着他的尼桑凹凸马远 远开去,我告诉自己: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权利了。
  

那天晚上,是,很晚了,我接到了她的电话--林悦--在消失了大半年以后她忽然出现在我的电话听筒那头。阿慧,是我。她的声音没有一如既往的欢跃当然也不是那么消沉。林悦,你死到哪里去啦?我大概是兴奋过度了,对着话筒大叫。阿慧,我在简仪佛学院。什么?!我被吓了一跳--别告诉我你出家做姑子了?倒不是,不过忽然想起来学点什么了。也许以前想要的太多,也跑来跑去地太累--慧,记得我说过, 离开男人我恐怕是活不下去的,现在想想, 也就这样了。这里倒是清净,我开始习惯不吃牛排了。我们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林悦真的沉下去了很多,我不再想那个夜晚她曾经推开我的门,曾经笑话我的“无 能”,曾经也想开一家夫妻老婆店--灰飞 烟灭--只可惜来得好快。
  

一夜无梦。清晨出门的时候,我一下子便被眼前的情形吓住了:我的丰田车上竟然被密密麻麻地铺满了血红的玫瑰花。


杰夫?我叫。是我,慧。小米从不远处的树后闪身。慧,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怎么回事?我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作:你明 明知道我们今天去登记的。我知道自己的冰冷足以杀人,但是我不能在这关键的时候显示任何“温度”。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钻戒:其实这枚戒指是我来的时候带来的。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竟然穿着厚厚的礼服。埃。我长长叹了口气,返身回房间去取了我的 洗衣筐:小米,我们都是成年人,不要做这 种游戏好么?我不敢正眼看他,只是机械 地将车上的玫瑰花一支一支收进洗衣筐。慧,就算是游戏吧。既然你不愿意,这些 瑰,算我送你的结婚礼物吧。小米说着,动手来帮我一起拾掇车顶上的花枝。他竟然 没事人一样!我看着他,他的自诺让我怀疑他到底在想什么。车上的花被最终都归进了洗衣筐。我觉得这个搭配滑稽又贴切, 我把它搁在门外的台阶上,一眼的“鲜艳”。 


小米走过来,轻轻搂住了我。我忽然觉得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一丝的愧疚:小米, 我们的债就这样了了吧,谢谢你。我忍不住还是把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可以听见他的心脏在有节奏地跳动。
  

可是透过眼睛的余光,我分明看见了杰夫的尼桑车在迫近。我急忙推开小米, 可是车已经调头了。

  

婚礼是一个很小的仪式,就在杰夫 大哥的餐馆里。我看着杰夫的眼睛,想着 自己追过十几条街才追上他的情形,忍不住要笑:我们之间,终于也有过“追不追” 的问题了。他握起我的手说其实我只是想成全你们的嘛。于是我们又成了最甜蜜的一对。我喜欢彼此可以那么轻易地“说服” 对方,也“说服”自己。很多的烦恼其实只是我们“想得太多”了。我想如果两个人都可以那么“轻信”,生活大概真的会轻松很多的。
  

我的计划在一步一步走过。转让,结婚, 开店。现在是我向我的老板摊牌的时候了。 
  

林德曼先生,我想正式跟您提交我的退学申请。我递过申请书:我和先生,下个星期搬家。我把“先生”两个字强调了一下, 然后我看到我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晃了一个耀眼。这分明晃到了他:先生?他将信将疑地撇了一眼我手上的戒指。我怎么不知道你结婚了?


他上下打量着我:是跟那个大陆男人?他不屑的语气令我愠怒。不是,是中餐馆的厨师。慧,你昏头了!难得他情急之下叫我“慧”:你的博士学位还没有拿到就要去开餐馆?我知道“中餐馆”在美国人的眼里就是很多的酱油可以拌饭还有甜酸肉甜酸鸡甜酸一切不知所以的东西。




可是我现在不在意他的反应了:教授谢谢你的栽培,我累了,不想养鱼了。我说得很坚决很无奈很收敛。那,那和米先生的合作呢?我知道他终究是要问到这个问题了。我去不去做甜酸系列对他来讲是没有关系的,重要的是,我们还有一个 “合作”。到底是世界上据说智商最高的民族。我吸了口气,然后若无其事而理直气壮地说,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同他们签定合约了。我会去工厂作一些具体的指导,相信很快会批量生产的。他果然就是我预计的那样了:你!你!我看见他的脸变成了猪干色。我所做的是我本来就应该做的。我打断他的语无伦次。对不起, 我亲爱的教授,我出卖了你,算是你买画的代价吧。


我心里这样想,我现在可以透 一口气了,我想起入关的时候我是那么理 直气壮地对移民官说,我是你们林德曼教授请来的访问学者。可是,我知道,所有的“访问学者”都知道,我们被冠以一个美妙 的名字,来做的,不过是“高级廉价打工仔”。他忽然跑过来握我的手:慧,你不知道我是真的爱你的么?
  

喔,天。现在是什么日子,全世界的男人都来说爱我了?我韩依慧现在好红。可是我左手套了一个男人的钻戒,钻是承, 戒是诺,一诺千金我不能再有“爱”了。
  

我冷笑着面对他:教授,我很高兴,你把我当一个女人来爱。
  

我转过身去推门。
 

 “You are a bitch!”(你是一 个婊子)这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清清楚楚敲打着我的耳膜。
  

门被推开了,“婊子”,终于有人在我衣冠楚楚的时候骂出来了。是啊,我背信弃义,我忘恩负义,我无情无义,我不是“ 别趣(bitch)”谁是?!


我在想我是不是就是等他骂了好象等待一个拿了货架上的货物准备去银货两讫的顾客?现在我是真的很轻松了。
  

我松开手,门在我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我的眼被晃了一下:天很蓝,很少的几丝云在飘。我的乳白色的丰田车正卧在一片 绿色的背景前面。
 

 “别趣”?我踩燃了油门“别有情趣的女人嘛。”

  

扭开音响,勃伯的歌在我的身前身 后响起:


一个人要走过多少条路

你才能说他算个人?

而白鸽子要渡过多少片水

才能在沙滩上面安睡?

而加农炮还要放多少回

才会被永远地禁用?

那答案,我的朋友,正吹在风中,

那答案正吹在风里。


一个人要仰望多少次

他才能看到天?

而一个人要有多少只耳朵

才听得见人们的呼喊?

还要多少的牺牲才能让他明白

太多的人已经死去?

那答案,我的朋友,正吹在风中,

那答案正吹在风里。



一座山要存在多少年

才会被冲进海里?

而一些人要存在多少年

才能被允许有自由?

而一个人又能多少次地转头

假装他没有看见?

那答案,我的朋友,正吹在风中,

那答案正吹在风里。



(1998.6初稿,8.2二稿,于美国Purdue 大学) ■




原载《小说界》,入选《中国留学生文学大全》。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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