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实基金吴悠:用均衡方式追求投资的可持续性
导读:嘉实基金中生代基金经理吴悠,是一个真正相信慢就是快的人。他的职业生涯极其简单,划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将近十年的北大求学经历,在北京大学的力学系经历了本科、硕士、博士的阶段。第二个阶段是2012年毕业入职嘉实基金后,用完整的十年从一名研究员,逐渐成长为一个价值均衡风格的基金经理。
均衡,是吴悠身上一个非常鲜明的关键词。这个特点也来自两方面的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吴悠的投资目标。吴悠认为,投资是一场无限的游戏,只要不出局,就能一直参与其中。但公募基金有既定规则和约束条件,是一场有限的游戏。均衡的投资,能够比较好在有限规则下,更接近投资的无限游戏。通过选股带来的超额收益,拉长时间能摆脱短期单一风格和因子的影响,真正体现一个基金经理的选股能力。在吴悠看来,极致的组合能带来收益,但也是一种风险。
第二个原因,来自吴悠的三观。他是一个追求长期的人,无论是求学阶段还是工作经历,吴悠都极其耐心简单,能够沉下心了不断积累,也不着急得到结果。吴悠认为,均衡的投资、平衡的生活方式,才是真正可持续的。他可以一天工作14个小时,但这种方式无法做到持续性和长期性。均衡的背后,是吴悠对可持续性的相信。
落实到投资框架上,吴悠追求好公司+好价格,他把质量和估值看做是很重要的安全边际保护。在这样的框架体系下,他会对行业适度放松,体现的结果是个股的行业来源更多元。在价值投资的基金经理中,他会涉及到多变的新兴产业,在成长投资的基金经理中,他又会买一些看似商业模式并不那么好的传统行业。
吴悠的估值方式,都体现在DCF现金流模型上。他认为,DCF模型已经把公司的竞争优势、商业模式、行业空间等方方面面因素内化进去了。对于无法用DCF模型定价的公司他会放弃,对于那些能够定价但预期收益率无法满足的机会也会放弃。吴悠希望,以未来三五年15%到20%的年化预期收益率作为选股上的基础目标。
在案例分享中,吴悠展现了一个非常精彩的投资案例,甚至能被纳入商业教科书。他早在入行的时候,就见证挖掘了一个国产整车的崛起,看到这家公司通过某爆款SUV带动了盈利快速增长,在那个阶段成为全市场的大牛股。之后,他又看到了公司遇到的种种问题和竞争加剧。
在2020年做投资的时候,吴悠又看到了这个公司出现的变化,并且预判这些变化会带来新产品的爆款。通过在比较早时间重仓投资,又在合适估值卖出,成为了吴悠组合中贡献最大的一笔投资。
这笔成功的投资,也给吴悠带来了两个层次的影响:1)相信深度研究带来的阿尔法;2)建立对公司的周期思维,没有永恒的牛股,只有不变的周期。
在访谈的最后,吴悠也提到了他的人生原则,这两点恰恰和我们相信的原则完全一致:保持内心的积极和阳光,保持人生状态的平衡。正如巴菲特说过的,价值投资不仅是一种投资方式,也是一个更好的生活方式。吴悠,是那个把长期价值投入融入到人生的人。
以下,我们先分享一些来自吴悠的投资“金句”:
1. 我个人的角度出发,希望去赚第一类的钱,把投资作为社会资源配置的一部分,通过投资参与到社会的进步发展中,分享优质企业增长带来的收益
2. 要做到持续比市场更优秀,又需要两个要素:更强的认知,更强的心性。一个是对世界的认知,另一个是对自己的认知
3. 投资是一个无限的游戏,没有很多的规则约束,只要不出局,就一直能参与,但我们所从事的公募基金,又是一个有限的游戏,面临各种规则和约束条件
4. 所有估值的底层出发点,都应该是基于DCF模型的
5. 我个人会相对放松对行业属性的要求,把握好公司和好价格两个部分
6. 如果对一些公司找不到估值方法,我就会放弃。这里面可能是自己的认知不到位,赚不到这个公司的钱
7. 从底层思维上,我是相信均值回归的,如果有两个月业绩表现很好,我就知道后面会有压力,如果有两个月业绩压力很大,我就知道后面会有比较好的表现
8. 放到三五年的长周期看,极致和均衡获得收益率可能差不多,但夏普比肯定后者更好
9. 我非常希望把投资这个事情干下去,通过平衡,也能比较好的延长自己的状态
公募基金投资是无限游戏中的有限游戏
朱昂:能否谈谈你是如何看待投资的?
吴悠 我把这个问题分为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投资赚什么钱,第二个问题是,如何在投资中持续赚钱。
第一个问题:投资赚什么钱。我个人认为投资就是赚两类钱。一类是把股票当做企业的股权,赚的是企业价值增长的钱,另一类是作为市场的参与者,利用市场的非有效性、人性的弱点,赚取其他参与者的钱。我个人的角度出发,希望去赚第一类的钱,把投资作为社会资源配置的一部分,通过投资参与到社会的进步发展中,分享优质企业增长带来的收益。
第二个问题:如何在投资中持续赚钱。要做到持续比市场更优秀,又需要两个要素:更强的认知,更强的心性。一个是对世界的认知,另一个是对自己的认知。从业十年,我经常发现有些机会没有把握住,这里面有一部分原因是认知能力的不够,也有一些来自心性的部分,要对自己的优缺点都有一定的认知。这样才能在市场波动中,尽量抵御贪婪和恐惧的弱点。
最后,回到投资本身,对我来说投资不是一种爱好,是谋生的手段,也是终身事业。既然是终生事业,就要做得越久越好。这就又面临一个矛盾:投资是一个无限的游戏,没有很多的规则约束,只要不出局,就一直能参与。但我们所从事的公募基金,又是一个有限的游戏,面临各种规则和约束条件,比如说短期排名的考核、为了迎合客户需要贴一些标签等等,这又和投资的本质有一些背离。
所以我经常思考,如何在边际约束条件下,把投资做得更好。我始终相信要有一个逻辑自洽、可迭代、可验证的框架,才能让我们在各种约束中,持续把投资的工作推进下去。
我见过很多投资方法论迥异的朋友,他们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所以,投资方法论没有优劣之分,我们只需要根据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性格、能力、知识体系等,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法。
朱昂:从你的履历看,最初是在机构投资部的,这段经历对你的投资理念,产生了什么影响?
吴悠 影响确实蛮大的。我一开始管理企业年金,属于绝对收益的产品。我正好是在2017年底、2018年初开始做投资的,正好遇上了2018年的大熊市,对我构建自己的投资框架,产生了很大影响。
这段经历最重要的影响是,让我树立了比较明确的投资目标,希望给客户提供长期、稳健的、绝对收益的产品。第二个影响是,让我开始构建了自上而下的配置思维。一开始我们都是行业研究员出身,缺乏自上而下的框架。有了这套框架,对之后构建组合,有比较大的帮助。
把握好公司和好价格
在好行业部分适当放松
朱昂:那么接下来能否谈谈你的投资框架?
吴悠 投资框架的底层是投资目标。我的目标就是给持有人持续赚钱。那么这个框架必须是比较普世的,有比较强的鲁棒性,也符合第一性原理。这样在很长期的维度上,不用去质疑这个框架,并且能持续迭代。
我在2015年之后,对投资框架的构建做了很多的思考,最终发现经典的价值投资框架,是最符合我对投资的底层认知。说白了就是,基于产业研究,找到好的公司,尽量用合理的价格买入,分享公司的长期成长。在投资操作上,我分为三个部分:
1)基本面的研究。这里又细分为行业层面和企业层面的研究,对应到外生和内生两个框架进行区分。行业层面我更关注市场空间、商业模式、景气度等因素。企业层面,我更关注竞争优势(护城河)、公司治理(小股东的价值实现)、核心管理层的能力和格局等。
2)估值的理解。我对估值的理解,会简化到DCF现金流贴现模型。所有估值的底层出发点,都应该是基于DCF模型的。好行业、好公司、好价格三者同时具备的机会,在现实中几乎找不到。我个人会相对放松对行业属性的要求,把握好公司和好价格两个部分。
事实上,从DCF的现金流模型中,能够把外化的行业部分和内化的公司部分进行综合性评估。如果一个公司的商业模式不好,必然会影响到现金流;如果一个公司的市场空间不大,也会影响到远期增长的假设。这些外化的因素在我做估值模型时,已经内化进去了。
当然,好公司和好价格必然有矛盾所在。一个好公司凭什么以一个好价格卖给你。在这个过程中,就需要做到比市场的认知更深度和前瞻,在操作上也要适度逆向。
3)行业的选择。许多人提到价值投资,首先想到的是消费、医药、科技这些传统意义上的好行业。我会放松对行业的要求,不会过于拘泥于行业的景气度趋势、市场空间、盈利模式。我希望在更多元的行业中,寻找多元的价值。
我的持仓中,也有一些看似很low的行业,商业模式并不是很好,但这些企业能够在很差的竞争环境中,通过自身长期的积累,形成比同行更强的竞争力。比如说有些公司通过更精细化的管理,实现比同行更强的成本优势。最后无论什么公司,无非是通过价格中,去测算预期回报率是否满足我们的要求。
许多传统的价值选手,对于新兴产业有一定的风险厌恶,认为不确定性比较高,变化又比较快。我自己入行是看中小盘、高端制造的,后来又覆盖了环保、新能源、电力设备等,许多都属于偏硬科技的新兴产业。我认为通过深度和前瞻的研究,依然能在高度变化的新兴产业中,找到相对确定的投资机会。
所以说,行业选择上,我不会排除商业模式不好的行业,也不会排除高度变化的行业,属于覆盖面比较广泛的价值风格选手。
最后,我个人是比较强调安全边际和能力圈的。在安全边际上,我可能会放松对一个企业外生因素的要求,但是对内在的质地和股票的估值不会放松。在A股做投资,我们需要好公司+好价格带来的双重保护,这两方面缺一不可。
一方面,在估值较低,关注度不高的领域,我买的也是有阿尔法的公司,并不是单纯做低估值的投资。另一方面,在景气度很高、商业模式很好的领域,我也不会放弃对估值的要求。所以,我对特别热门赛道中的热门公司,也接受不了。甚至有些热门赛道在我的能力圈范围内,但出于对安全边际的要求,我也没有参与。
谈到能力圈,这是我非常深信的部分。能力圈代表的是深度的认知。我一开始就提到,超额收益来自认知,如果没有很强的能力圈,是无法在这个板块中持续赚到稳定的超额收益。能力圈的构建,会贯穿我整个职业生涯。
朱昂:正好说到能力圈,我就想问下你的能力圈大致在哪些行业?
吴悠 我在研究员阶段看制造业比较多,所以在制造业、硬科技、电子、新能源这些领域都有一些积累。之后做企业年金投资的时候,又对自上而下的框架进行了学习,所以一些周期性行业也有所涉猎。再到后面做公募基金投资的时候,对大小非、大金融、化工、建材等领域也学到了很多。未来,也会逐步弥补自己比较缺失的医药、半导体行业。
朱昂:所以有些人买股票,只在好商业模式中筛选,也有些人只在高景气度赛道筛选,我感觉你都不是用这两种方式的?
吴悠 我做行业配置的时候,不会因为一两个因素特别好,就做很集中的配置,也没有特别的行业偏好。我希望在行业上做得更加均衡和分散。我的组合,不会呈现某种单一的因素。比如说,我并不会做一个高景气度的组合
左侧投资对应两点
要么在周期低点,要么在认知高点
朱昂:你对好公司和好价格都有要求,能否理解在买入位置会更偏向左侧一些?
吴悠 确实,我们的投资都偏左侧一些,在具体买入的时候有两种左侧投资。
一种是带有周期属性的传统行业,这类公司的左侧通常是周期的低点。对于这样的公司,需要对长期竞争力评估,确保不会成为一个价值陷进。同时,要对这个企业的价值中枢有比较清晰的认识。那么在用较低的估值买入时。
这样当公司因为种种外部原因以及周期扰动,跌到一个比较低的位置时,对应的估值又能满足我们的预期收益率要求,这就是一个左侧买入的时点。
另一类是新兴产业中的公司。这时候的左侧,属于价值发现的左侧。公司的价值,还没有被市场所发现。这就需要更前瞻的研究,对应产业趋势更深刻的认知,才能比市场更早去理解公司的价值。
我们通常买的时候偏左侧,卖出的时候也偏左侧,享受不到后期的泡沫化过程。
朱昂:落实到个股层面,安全边际是你非常看重的,那么如何去评判一个公司的安全边际呢?
吴悠 第一点是,这个公司是否有比较明显的竞争优势。我们会把公司和同行去做比较,看看公司是否在其他人不赚钱的时候,他还能赚钱。如果公司有一定的竞争优势,那么这个优势是否在积累扩大。
第二点是,这个公司是否有比较好的治理结构。我自己完整经历了2013到2015年的牛市泡沫后,对公司治理特别关注。回头看,如果买了治理结构很差的公司,大股东可能会通过各种手段进行违规操作,作为二级市场的小股东,不仅无法分享到企业价值的增长,甚至可能血本无归。
第三点是,对公司的定价判断,说白了就是估值。我们必须要对公司的估值,有一个比较好的方法进行定价。如果对一些公司找不到估值方法,我就会放弃。这里面可能是自己的认知不到位,赚不到这个公司的钱。
对于那些能够理解和定价的公司,我们会通过DCF模型的分析,得到一个价值中枢的判断。这可能是一个模糊的价值区间,告诉我们大致的回报率分布,公司上行和下行的风险分别是多少。我一般会用未来3到5年,符合收益率15%到20%作为投资目标。如果能达到这个复合收益率的目标,那么在估值层面也给了我们一层不错的保护。
朱昂:现在市场股票数量很多,你做股票筛选的流程是怎么样的?
吴悠 在选股上,我还是以自下而上“翻石头”为主,这种方法就特别依赖平时的研究积累和调研。这也是为什么我非常看重能力圈。通过自己比较长期的从业时间,积累的公司越来越多之后,自然就能增加优质企业的备选库。除此之外,有两点也能提高选股的效率。
1)结合产业趋势去做投资线索的梳理。我在嘉实基金刚入行时,看的是中小盘研究。那时候中小盘的覆盖也是非常散乱的,最终我们摸索出一套根据产业趋势把投资标的串起来的方法,能提高研究和投资的转化效率。
2)把过去的一些个股积累,提炼成共性的规律。这样看得公司越多,对一些规律性的东西越有理解,就能更迅速识别出一个企业的核心竞争力。我们以制造业为例,虽然对应的下游很分散,从机械、化工,到电子、材料都有。但这些制造业公司的护城河无外乎工艺积累、材料创新、产业链一体化、上下游一体化等几种构建方式,最终体现在规模效应或者成本优势上。
赚到有定价能力的钱
朱昂:你前面提到,没有定价能力的公司就不参与了?
吴悠 没有定价能力的公司主要是两种。
一种是你不了解这个公司和行业,在建立认知之前,对公司是没有定价能力的。
第二种是你对公司有认知,但认知和市场其他参与者有比较大的差异,或者DCF的定价逻辑和市场有比较大的差异。这种主要体现在一些特别热门的赛道上,即便我有认知,也无法接受市场给出的估值。
朱昂:能否分享一个有代表性的投资案例?
吴悠 我说一个国产整车的龙头的故事吧。
2011年夏天在嘉实基金实习的时候,我就开始研究这个公司,2012年正式入职嘉实基金后写的第一篇研究报告,就是这家国产整车龙头。我见证了这家公司依靠某个爆款车型,成为了2012年的业绩领先标的之一。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认知到这是汽车自主品牌中,最优秀的公司之一。那段经历,也帮助我建立了基于产品周期的研究框架体系,了解汽车企业的单品爆款需要什么样的竞争优势和内在条件。
这家公司的成本管理能力很强,能够用集约的产品线打造出两三款多元化的产品。公司也有军事化管理的风格,能够实现对成本的极致把控,实现比较高的自主零部件配套率。
对这个公司的挖掘,正好是我研究员生涯的起点,见证了他们的爆款崛起,也见证了同类车型渗透率超过40%后,10万元价格档次的同类型号车型成为了一个红海。也完整看到了公司之后面临的发展瓶颈,股价出现了比较大的下跌,算是看到了一轮完整的企业发展周期。
等到2020年初我开始接手组合的时候,又看到了这家国产整车龙头的拐点,于是重仓买入。这个公司比较契合我前面提到的左侧买入要求,在2019年下半年到2020年上半年,整个市场对公司有强烈的质疑。大家认为整车行业竞争非常激烈,又面临来自电动化的变局,这家公司最终可能会被淘汰,没有人相信中国传统自主品牌的整车企业还有未来。
我们却在2019到2020年对公司持续的跟踪过程中,发现了内部出现的重要变化:
第一个变化,来自内部的组织架构。公司创始人在2019年开始把决策权力下放到前台,让前台人员在车型决定和管理上,有了更大的权力。在管理上,从过去的集约化生产,转变成了真正的平台化。
第二个变化,来自新的产品周期。由于内部组织架构的变化,帮助公司能快速迭代大量车型。我们当时看到,公司在2021年会引来新一轮的产品周期,围绕三个品牌集群推出大概十几款新车。通过对产品的研究后,我们认为公司在2021年的新产品会出现大卖,并且这些产品周期会在2024到2025年达到顶峰。
我们按照产品顶峰250到300万量的销量,给每一台车1万左右的净利润,对应产品周期的顶峰利润会在250到300亿。如果按照15到20倍的估值,差不多目标市值空间有4000到5000亿。
按照这个目标市值,我们再以15%到20%的年化预期回报率倒算回来,公司合理市值是1500到2000亿,而当时公司市值在700到800亿之间,是非常便宜的价格。我在算清楚产品盈利周期后,买上开始重仓买入。
当时运气也比较好,我左侧买入之后并没有等待太久,过了大半年市场就意识到公司新车型的潜力,股价已经有所表现。等到公司的新产品确实大卖时,股价又来到了很高的位置。随后逐步退出。
我们通过紧密的跟踪,发现公司确实部分车型符合我们当时预期,但是在某些高价位的SUV上,还没有实现突破。如果公司无法在20万价位的SUV证明自己,还是会被局限在细分的SUV赛道上,限制公司长期的成长空间。另一方面,电动车过去两年的迭代,也比我想的更快。“造车新势力”不计成本的打法,会导致整个汽车行业的竞争越发内卷。未来几年,整车行业都可能赚不到比较好的利润。大家都会把效率和市占率作为首要目标,以拿到智能汽车的门票为目标,会淡化对盈利的追求。
在别人更极致的时候,选择更均衡
朱昂:你通常买股票在偏左侧的位置,如何避免等待时间过长的问题?
吴悠 我通过均衡的行业配置去解决这个问题。作为一名偏向自下而上做选股的基金经理,我持股的数量不多,在20到25个之间,组合整体是比较集中的。我的均衡,主要体现在行业层面的分散,并且会对组合中因子的暴露进行均衡,不会暴露在单一因子上。整个组合有层次感,持有不同的周期和价值类型。
左侧投资也是一种反转因子,我的组合不会全部都是左侧底部的股票。我在组合中,价值、成长、反转、动能、高估、低估都会有一些
从结果上看,过去几年我的业绩是比较稳定的,短期无法特别拔尖,也不会掉到市场最后面的位置。均衡配置带来的最大好处是,不会承担特别大的压力。拉长到三五年的时间维度,只要研究做得足够深入,选到优秀的公司,长期能够跑赢市场。
最后,左侧投资承受压力的能力,也和每一个人的性格有关。我的性格比较积极,擅长从正面的角度考虑问题,也经历过1-2轮市场的周期。对于如何面对阶段性的困难,有一定的认知。
从底层思维上,我是相信均值回归的,如果有两个月业绩表现很好,我就知道后面会有压力,如果有两个月业绩压力很大,我就知道后面会有比较好的表现。
朱昂:说到均衡,这几年市场风格越来越极致,你是会选择组合极致一些,还是更加均衡一些?
吴悠 确实,2016年以来市场出现非常极致的行业分化,也有一批很拔尖的投资人,在行业上的配置非常极致。我想比过去,反而变得更加均衡了。在做年金投资的时候,我组合有5到8个板块,到了公募基金做投资后,我的组合变成了8到10个板块。
变得更加均衡的背后,是和两个因素有关。
首先,和我对投资的理解有关。我希望把投资作为一个无限的游戏,只要参与这个游戏,总有机会获得更大收益。我把极致的组合,看做是一种风险,不希望过多暴露在单一因子之下。
其次,和我的性格有关。我是一个比较谨慎的人,把风险放到收益之前。我认为投资应该先想着怎么活下去,更稳当的赚钱。通过极致的组合配置,或许阶段性能获得更大的收益,但我也经历了几轮市场周期,极致组合带来的收益,也会在某个阶段亏回去。放到三五年的长周期看,极致和均衡获得收益率可能差不多,但夏普比肯定后者更好。
人生和投资的平衡
是为了走得更远
朱昂:你的投资框架,是一个如何形成的过程?
吴悠 我之前在北大读的是力学,在2011年来嘉实基金实习之前,没有接触过股票投资。我到了嘉实基金后,从一张白纸开始构建对投资的理解。嘉实基金的文化很正,对研究员培训的体系很完善,帮助我树立了正确的投资观。期间,也有资深研究员一直带着我学习和调研。可以说,从入行一开始,我就接受了系统的基本面研究培训,树立了长期价值观。
我做了6年的研究员,有比较深刻的周期理解,对市场的周期,也有自己的认知。我见证了环保产业的崛起,也看到了2018年环保产业的垮掉。包括电动车产业也是,见证过行业不规范发展的阶段,看到了不少早期企业的倒闭,再到今天的产业蓬勃发展。经历过几次完整的产业周期后,对我的投资价值观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周期思维就比较强。
我刚开始做投资是管理年金的,那时候就建立了一套绝对收益体系,有了投资框架中初步的宏观视角。这几年管理公募基金的阶段,也在继续完善投资框架,通过实现正反馈,稳定自己的体系。
朱昂:你的这套框架在什么时候会表现不好?
吴悠 我的投资框架中非常重要的部分是估值,在流动性驱动,市场淡化估值的时候,我的这套框架会有一些压力。
朱昂:在你的投资生涯中,有什么飞跃点或者突变点吗?
吴悠 我觉得有两次,一次负反馈、一次正反馈。
我在2018年刚开始管理年金的时候,市场一开始是有一波周期股的大涨。我当时确实觉得地产股的逻辑很好,龙头企业集中度提升还有很大的空间,就开始买入一些。刚买入就得到了很大的正反馈,赚了很多钱,我就逐步加仓。到了2018年春节后,市场开始暴跌,很快吧之前的盈利都回吐了。
年金投资还有一个风控机制,回撤超过多少就必须降低仓位。所以那一波回撤不仅回吐了之前的收益,还被迫要把仓位降下来,被迫卖掉一些未来准备长期持有的标的。早期的失败,给了我比较强的警醒,让我对绝对收益的理解、组合的风控,都有了很大的提升。说白了,早期的挫折让我强化了对安全边际和能力圈原则的认知。
另一次是2020年开始管理公募基金之后,挖掘了一些被市场错误定价的优质公司,比如说前面提到的那个投资案例,在这个过程中赚到了很多收益。这个过程让我体会到深度研究、前瞻投资,能带来数倍的回报。这样的正反馈,让我把管理公募基金的投资框架,也逐渐稳定下来。即便在市场出现波动的时候,对于有深度研究的公司,也不会摇摆。
朱昂:你一直强调认知,那么如何保持进步呢?
吴悠 我自认为还是比较长期的人,在北大读书十年,之后在嘉实基金工作十年。我觉得投资的进步,是逐渐反映在能力圈的积累上,没有捷径可走。就是逐个公司、逐个行业去学校,慢慢建立自己的认知。
有一个好心态,对保持进步帮助很大。我经常说不疾不徐、慢就是快。我也不要求自己每天工作14个小时那么勤奋,让自己保持在一个比较可持续的状态中,把投资作为一个长跑慢慢往前推进。
另外一点是,构建一个相对朴素,具有强鲁棒性的框架也很重要。这个框架不容易被推翻,能够符合常识。我觉得在稳定的框架上,保持进步,也是有累积效应的。
朱昂:你前面提到了强鲁棒性这个词,能否展开谈谈?
吴悠 鲁棒是Robust的音译,就是健壮和强壮的意思,属于物理中的一个术语。代表在不同的环境扰动下,能够保持稳定的状态。
这也是我自己追求的投资状态,希望自己的框架不要因为市场和外部因素被颠覆。我的组合,在不同市场环境中,都能呈现稳定,也不要因为一些外部扰动,颠覆自己本真的状态。
朱昂:投资的压力很大,如何向内修心?
吴悠 我觉得需要更好的认识自己,观察自己,理解自己的优缺点,发现自己的能力边界。我们既要接受自己的局限,也要尽量尝试拓展自己的局限。我会在自己的舒适区做投资,在不舒适区做研究,能够不断拓展自己的能力圈,又不至于扰动内心的稳定性。
朱昂:有什么你认为重要的人生原则?
吴悠 我有两个重要的原则。
第一个,我觉得积极乐观很重要。我一直说要有“光明心”,用正能量的角度去看人和看事,。这个原则对我的影响很大,通过积极的心态,会给自己的人生和性格形成一个正反馈。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天性乐观的人,对投资也是一种比较好的天赋。
第二个,我是一个讲究平衡的人。无论是投资的风险收益特征,我都不会压住在某一个风格或行业上。在日常的生活中,我也非常重视平衡。我非常希望把投资这个事情干下去,通过平衡,也能比较好的延长自己的状态。
- end -
按姓名首字母排序
上下滑动阅读更多内容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