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劳都是领导的”，我什么也没有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大概全世界的职场新人都遇到过这样的状况：自己吭吭哧哧参加一个项目，好不容易交差，发现报告封皮上只有负责人的名字，自己和其他同事通通被列进一个“等”。虽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知该跟谁反映，只好恨恨地决定，下次再不这样卖命。
一些“善解人意”的人相信，工作能顺利完成确实离不开领导的用人和管理，只要能按时支取酬劳，这些虚名大可不用在意。还有人自我劝解，是金子总会发光，一次两次被“抢功”并不会影响职业发展，说不定还会是一次被重用培养的好机会⋯⋯但是慢着，想来想去，为什么你还是不开心？
《理想之城》剧照
你不是唯一这样想的人。英国猎头公司Michael Page发布的《2022人才趋势报告》指出，当员工知道自己对企业和团队具有正面影响时，才会拥有目标感，感觉受到重视和尊重。有超过57%的员工表示，在工作中被认可会降低他们接听猎头电话的频率，经常受到认可的人中有63%不会考虑在3〜6个月内换工作，而那些极少受到认可的受访者中有九成已经在准备走人。更有趣的是另一家猎头公司Achievers的发现，在接受他们调研的6000多名雇员中，有42%的人认为，比起小额高频或高额低频的实物奖励，工作场合中的一句夸奖是他们更想得到的东西。
渴望得到赞赏是人类的天性。被认可的需求如果得不到满足，人会出现许多负面情绪反应，比如抑郁、焦虑、低自尊状态，表现在工作中，就是较低的组织忠诚度和工作卷入程度。简单来说，那些无法在职场中获得正反馈的人会更倾向于应付工作，伺机离职。
1977年，美国心理学家阿尔伯特·班杜拉（Albert Bandura）提出了“自我效能”的概念，用来衡量每个人对完成任务的信念强度，那些高自我效能的人，会更相信自己的力量能够影响形势，在面临激烈挑战时会付出更大努力。班杜拉认为，自我效能不等于“自信”，它不是一种信念力量，而是切实的成功经验在人身上留下的痕迹。当一项工作的成功与否无法得到确认，个人的努力和预定目标间的联系就会被割断，如同在大雾中对着标靶射箭，无法得到任何正面反馈。
《这个不可以报销！》剧照
事实上，当我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已经拥有对外部回应的深层期待。20世纪70年代，心理学家爱德华·特朗尼（Edward Tronick）在儿童发展研究协会上分享了他们的实验发现。研究人员让一位母亲和婴儿互动，一开始，母亲对孩子的表现给予热情回应，紧接着，她突然变得面无表情，不管孩子做什么，都只是漠然地看着对方。他们的实验进行了3分钟。研究人员发现，一开始，孩子会重复那些能引起母亲回应的动作，当这些尝试失败后，她会环顾房间，面部紧缩，将自己的身体从母亲身上移开，最终情绪崩溃，开始哭泣和尖叫。
仅仅描述这一过程都让人感觉痛苦。很多时候，我们的身体虽然已经长大，内心深处还是像那个试图引起他人回应的孩子。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在全球经济增长放缓的大背景下，雇员依然会把看似轻飘飘的赞赏放在物质奖励之前。那是人们“被看见”的渴望。
不幸的是，大部分雇主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尤其是那些强调效率优先的大公司，上司更看重工作完成得怎么样，很难关注团队中具体个人的感受。一位曾在知名4A广告公司工作的受访者告诉我，直到离职7年后，她还会经常想起那里普遍存在的打压式工作氛围，无论你多么努力地完成项目，都得不到上司的一句肯定，完成的任何工作都能被挑出刺儿。还有一位受访者这样描述在职场中被忽视的感觉：“走进办公室，没有人抬头看我一眼，昨天完成了什么工作不重要，领导只会把下一个工作任务扔给你，顶多问一句什么时候能完成⋯⋯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透明了。”
《七个会议》剧照
在一些氛围更糟糕的办公室里，这种忽视还会进一步演变成职场暴力。2008年前后，有学者提出“职场排斥”的概念，特指员工在职场中知觉到的来自他人的排挤或忽视对待，比如避免眼神接触、社交孤立等。与职场霸凌等“热暴力”不同，“职场排斥”是一种微妙的“冷暴力”，尽管排斥背后的动机可能是无意的。近年来研究者发现，被忽视和排斥甚至是一种比被贬低和取笑更糟糕的职业体验，它与归属感、幸福感和其他与工作态度之间的衡量指标表现出更加强烈的负相关。被排斥的受害人没法确定一切因何而起，因此会更倾向于自我怀疑和自我谴责，长此以往导致精神紧张、偏头痛，还会出现高血压、胃溃疡等慢性疾病。
比起忍气吞声，点破问题或许是一种可行的解决方式。“是的，你必须跟那些试图忽视你的人面对面！”米歇尔·弗莱明斯（Michelle Flemmings）是一位经常帮助有色人种女性处理工作困扰的职业教练，她常这样建议来访者，“尽量不要对为什么你会被这样对待做出任何假设。他们的动机是他们的问题，我们要做的是不让他们的行为影响我们对自己的看法或我们对自己的感受和思考”。尽管艰难，但这是维持个人自尊心的好办法。与此同时，你得在工作之外交一些朋友，和他们分享你在办公室里的处境有利于减轻紧张情绪，也能帮助你以更加积极的方式和自己的工作内容建立连接。
《正义之凛》剧照
她也建议被忽视的人记录自己的处境，写作能够帮助一个被忽视的人释放压力和愤怒，“当然，如果有一天你想和人力资源部门聊聊，这些记录也能帮你更好地理清状况，做出追随内心的决定”。
（本文源自三联数字刊2022年第37期）
排版：红蛋/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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