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飞VS宋方金：“集数越多越好”不再成为国产剧的追求，这是一个好现象

宋方金：原来没有这个说法，这个说法严格来说是从2004年以后才有这个说法，原来为什么没有？剧本原来就是看字数的。当然每个编剧的风格也不一样，但是咱一般来讲就是13000字到15000字，能够拍成44分钟到45分钟。

谭飞：是一集国产电视剧的长度。

宋方金：这样一个标准长度。原来是什么？你比如说《无悔追踪》也好，咱就说《围城》也好，编剧去写剧本，他就写13000字到15000字交给导演。导演就去拍这13000到15000字，他不多拍，他也不少拍，他就按照编剧写的长度拍出来，而且打点。那个时候讨论剧本是这样的，你比如说咱们第一集，打点是谭飞和宋方金开始交谈了，咔切到第二集了，这一集就会严格按照这个剧本，这就一集了，那个时候剧本的一集就是电视剧的一集。

谭飞：基本没有出入。

宋方金：基本没有，或者有出入也会想办法弥补，但是不会在打点的这个地方重新去切它。这就造成什么？这就造成你无论是看字数还是看页数，你的剧本一集就是一集。它包括从利益上来说也是这样，编剧写了一集多少钱就给你多少钱，导演去拍了一集是多少钱就给你多少钱。

谭飞：而且好记片酬。

宋方金：对，好记片酬。我为什么列2004年以后？因为2004年发生了一件事，是文化行业变成了文化产业，咱们2004年一个是社会上大量资金进入文化领域。

谭飞：热钱来了。

宋方金：热钱来了之后，那个时候就出现了一个购销模式，比如说你这30集剧本，如果说我拍成35集，很多人就动心思了。

谭飞：稿酬增加了。

宋方金：不光是稿酬，各方都有利可图。最开始说让编剧还去写30集剧本，但是我每集剧本让你写16000字，最惨的编剧有的写18000、20000字的都有。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写的这一集剧本，拿到的也是一集剧本的钱，但实际上你是写了一集半剧本，对不对？你写了一集半剧本，片方拿着去拍，拍出来的就归片方了，等于编剧是吃了亏了。很多强势的编剧发现，这样也不行，后来大家商量的结果是什么？我们不再记字数，我们记最后的集数。什么意思？不管我写了多少集，我写了多少字，你不用管，到最后咱们看成片，我写了30集剧本，最后假设你拍了50集。

谭飞：50集的钱。

宋方金：就要给编剧50集的钱。但是这里边又产生了一个问题，只有大编剧或者强势的编剧才能签到这个合同，一般的编剧他签不到这样的合同，后来就出现了这个纠纷。这个纠纷我觉得要解决的话，必须得从合同方面解决。我是建议什么呢？我是建议编剧签合同当中还是要签以最终集数为你写的剧本的总数。

谭飞：这个才是合理的。

宋方金：合理的，这样的情况就等于是大家也不用控制13000字还是18000字，在这字数上面去纠结了。另外一个我觉得这个争论，我相信再过两三年就没有了，为什么？是因为大家现在发现注水剧没人看了，另外还有网络平台短剧的崛起。

谭飞：像《隐秘的角落》只有12集。

宋方金：对，而且一般日剧是10到12集，韩剧一般是16到21集，美剧一季是13集，它符合电视剧的叙事规律。

谭飞：包括观众观剧的一个规律。

宋方金：对，所以我希望这个争论早日成为明日黄花，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讨论这个问题就意味着剥削和不平等是存在的。

谭飞：不仅存在，而且剧的质量可能也受了影响。

宋方金：一定的。

谭飞：大家肯定都要巧立名目去想，我要注水，我要多挣钱。

宋方金：一定的。

谭飞：这个其实反而会影响整个制作。

宋方金：对。有的时候本来这还是一部不错的剧，因为加上了注水的东西，或者加上了更多的这种利益心，最后这个剧就不好看。我前几天看到了李星文采访刘江导演的那篇文章，看了之后还是挺感慨的，因为刘江导演说原来觉得这个剧本大差不差，咱这么拍，我加点音乐舒缓一下，其实也就是增加点长度，现在发现是错误的。为什么？观众他会觉得你这拖了，你这不好看了，你是在蒙我。所以我也很期待刘江导演这个作品，他就是做到我要真的按照叙事规律来叙事。

谭飞：我听说几年前还有一个案例，有一个作者好像说是他的剧本里有三角符号。

宋方金：对。

谭飞：到底是不是应该在稿酬计算中算入三角符号？后来法院对这个争议有一个判定。

宋方金：我记得法院应该是调解了，调解的结果就是片方认可了三角符号应该计入稿酬计算的范围。内地编剧用三角符号比较少，台湾编剧也基本不用三角符号，是香港编剧用得比较多。而为什么制片方会对于这个符号有所不满呢？因为这个符号如果要用的话，就等于是在每一场戏的开头都要用这么个符号，那数量加起来是非常多的。

谭飞：对。

宋方金：因为一般来讲甲方乙方不会产生这种争执，但出现纠纷的时候，大家就会在这些细节上去掰扯。所以说你知道有一些编剧在跟制片方斗智斗勇的时候，制片方说你这个字数不够，假设我要求你13000字，你现在只写了12000字，那编剧一秒钟就解决了，怎么解决呢？把所有人物的对话加上双引号，字数一下就够了。但是我认为像标点符号的话，它应该是算字数的，有的时候它是编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里边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说鲁迅有一次写了一篇文章，投到了一家报刊，报刊说您这个标点符号用得太多了，就说这个不能记稿酬，因为那个时候就按照字数多少来记稿酬，报刊说你这个标点符号我们就不算了。鲁迅什么话也没说，就给他又寄过去一篇稿子，一个标点符号也没有，就是那样寄过去，对方看了以后说，那还是要有标点符号的，最终对方还是给他寄了完整的稿酬了。这个我觉得就说明什么？说明编剧在创作的时候，这个符号对他的创作有一种仪式感。

谭飞：而且编剧可能写得更顺。

宋方金：所以说我认为它是要算字数的。

谭飞：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且我觉得会这样巧立名目，通过这个方式挣钱的编剧应该还是很少。

宋方金：基本没有。

谭飞：好的，谢谢方金。

《四味毒叔》由策划人谭飞，剧评人李星文，编剧汪海林、宋方金、史航五人发起，编委会成员有马戎戎、毛尖、王雁林、李尚龙、路金波、赛人（以姓氏笔画为序），是一家影视文化行业垂直视频表达平台。欢迎有个性、有观点的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经纪人、评论人、出品人等前来发声，或脱口秀，或对话，观点不需一致，但求发自内心。“说” 责自负，拳拳真诚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