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发小「搬不动」及其他
我的发小兼闺蜜当然是有名字的,而且非常好听,非常可爱,还非常有诗情画意的名字。为什么外号叫「搬不动」呢,请待我慢慢来絮絮叨叨。
我的小学位于北京市的中心区域,距离著名的王府井大街和北京饭店,步行不到10分钟。从王府井进入东单三条西侧入口,一边是工艺美术商店,一边是新华书店;紧接着胡同口原来有一座黑色哥特式尖顶教堂,常驻有西方白人修女,这里也是外国使团子女们的学校。每周一和周末,接送穿着制服的外国儿童的小汽车就充斥着不很宽阔的街道。临接着的一座法国式大洋房,被两个紧闭的大门和院落夹在中间,东侧门内的住户是外交部的韩念龙副外长(韩家女儿非常像中野良子,总是高傲地挺胸抬头,目无旁人的样子,但实际上我们去玩时,是很好的一位大姐姐)。另一个门的住户是礼宾司长翟印堂,翟家三姐妹中的老二DAYAN是我的小学发小,我们是班主任所指定的互帮互学一对一,她每天要到我家做功课,从而成为我的第一闺蜜,我们曾经好得不得了。文革初期,我们串联去韶山时,另外三位发小嫌她太娇气吃不了苦,不同意带她,我无意地伤害了她的自尊心。后来中学也进了不同的学校,我们疏远了。北京奥运那年我回去,她来酒店看我,给我和孩子画了素描像,她送我的红酒至今在我家的仓库。
我的小学周围的大街小巷里散布着很多机关部门的宿舍,特别是我家所处的小巷,几乎都是文化人,中央美院的陈副院长,著名书画家们的夫人们也多是歌舞剧院弹钢琴的音乐家,跳白天鹅的芭蕾艺术家;附近还有吴祖光和新凤霞一家,子女吴欢/吴双都是中小学同学;著名的文学家贺敬之和柯岩住在报社宿舍,他们的女儿是我的中学同学,也去了北大荒;还有庄则栋元配夫人包惠桥一家,我几乎每天可以看到他们夫妇送庄彪上幼儿园,得势时前呼后应的不得了。我家小院里的另一家两姐妹和我哥哥一样不是附近的小学,所以不能算发小。但小院出出进进的孩子们还是不少的。隔壁院子里的谷家大女儿上了师大女附,大儿子上了清华附和小儿子北航附。协和医院宿舍的王家老大男一中,老二男是二中。我哥哥从小爱打篮球,影响了功课时,父亲就会气得抓到身边的东西敲打他,一次把我妈妈的羽毛扇给打坏了,我听到妈妈心疼地开玩笑让我父亲使用苍蝇拍。于是,每次我见到父亲发火了,就赶快递上苍蝇拍或者放在显眼的地方,反正我家的苍蝇拍总是新的,哥哥还是考上了第二志愿二十五中,离进101中差几分。
这里还有一个插曲,我哥哥的小学在旧使馆区,那里的机关宿舍都是高检部,公安部,特别多的是北京市委的孩子们。记得他小学同学体委的RONGLELE,市委的彭FULIANG还有高检部的四眼WANGYU等因为和我哥哥考上了同样的中学,每天早上会来敲院门找我哥哥一起去学校。我在北大荒听说山西插队的他们饿肚子惊动了老乡的小动物。我就把兵团发的费用寄给我哥,让他们去县城好好吃几顿,不要再做坏事情。那位WANGYU还代我哥哥写了感谢信寄到我的连队,那钢笔小楷书是真叫好。后来,他的同学们,叫SUSU,ZHIJUN,JIANHUA,ZHAOBING们离开插队的地方,都会身穿绿军装,像模像样地来我家报喜讯,再后来,就是要结婚了前来通知了。
隔壁院里的刘家四千金的老二YUHUAN是我的小学到中学的发小,是我家的常客,几乎每天都来玩,还带着三个姐妹来,吹拉弹唱的总是把我家搞得热热闹闹。他父亲可是河北阜平山区的解放战争期间的绝对红色贫农干部,所以文革一点没有触及,也没下放。理所当然她去了我们班没有几人可以去的“第一志愿”内蒙兵团,我功课比她好一点,为人处事她比我强许多,因此她在兵团也是青云直上,是个领导。
下面就是今天要说的主角BUGU,我的小学发小「搬不动」,这是我妈妈给她起的「爱称」。搬不动住的离开我家的另一个街区,在米市大街西侧。她家的北京人艺宿舍院子的两边,南边是基督教青年协会,另一边是上海小吃店,那里的水煎包虽然没有我妈做的好吃,但糯米饭团是北京独一无二的,我妈妈总是让我带个大饭盒一毛钱一个买四个带回家(因为北京的大米只有年节才能有粳米,一般就是不好吃的两三季稻也限量)。她是三姐妹中的老二,记得她总是很“远”地来我家玩,呆的很久,她喜欢挂在我房间里的一张拉斐尔的圣母像,常常凝视;她身材特别矮小玲珑,又常常住在我家,因此我妈妈开玩笑叫她“搬不动”,我们常常一起去美术馆,去景山少年宫。
她的父亲是人艺第一个写「智取威虎山」剧本的很有天赋的创作员。偶尔她会带我或者我去通知她学校的事情去她家里,每每见到的是她瘦小的外婆坐在室外的竹椅上摘菜,讲着我不懂的广西方言。还有就是每每遇见的她的麻杆般的父亲,沉默寡言,时而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虽然每次都会和我打招呼,但小学生的我有些害怕。后来我通过前述的闺蜜YUHUAN知道了,她父亲在文革前就被打成了右派,先后因精神患病住院多次,因此在家养病。六年中我只见过一两次她的妈妈,常年在边远郊区的劳改农场,不能回家。据说,错误就是世界上有男有女就会发生的事情,更何况演艺人员在所难免。现在我想,她喜欢来我家玩,一定是在寻求一种少儿期应该得到却因分离难以得到的母爱。想到这,我也为我们曾经的六年的友谊感到欣慰,她说喜欢我家的气氛和听我妈讲话。
上山下乡来了,当然她早已就是众所周知的出身不好,所以就连我去的黑龙江兵团也没去成。我们因此失联了很久。当我作为“逃兵”返回北京以后,我一边照顾住院的母亲,一边被叫去派出所打杂誊写居民户口簿。这时候,身边渐渐发生了变化。我哥哥作为第一届工农兵学员,去了魏公村;父亲的老乡战友的孩子HANKKAI也来我家报喜参了军,可他说话间喜形于色,震掉了隐形眼镜,我们一家趴在地上帮助寻找那个助他过了体检关的镜片。闺蜜YUHUAN也从内蒙兵团回到了北京并结了婚,她家四千金都嫁得好,大姐和三妹嫁到了总参三部的高官,四妹嫁给了著名国画家,而她嫁给了企业高管。夫荣妻贵,他们退休时都是有司机的,现在夫妻两交替飞去加东照顾小孙孙。
记得某一天周末,我刚从医院看我妈回到家,闺蜜BUGU=搬不动,来到了我家。出现在我面前的她,惊得我下巴合不上。她是一颗红星两面旗,翠绿合体的军装包裹着她小小的身驱,那叫一个英姿焕发,大大的眼睛闪闪亮,在我心中形同女神。原来在我们先后去了兵团之后,她自己去找山西插队的大姐,途中被熟人留在太原的汽车修理厂当工人。生活单调的她,没有忘记继续自己的爱好,画人像,画墙报的,无师自通地不断进步。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她有幸当了兵。并且以美术为武器,进入了全军著名的电影制片厂。听了她的叙述,我们拉着手,在屋子里蹦蹦跳跳了好几圈,为她高兴!为她的从不放弃而祝福!
2019年十月我回北京,再次见到了已经退休的闺蜜「搬不动」,朋友们告诉我,她已经成功地承当了多部影片的美术设计。并且得知她的母亲,健康地生活在北京。我认为,她是我所有发小里靠着自学和努力,最最成功的一位,我为她骄傲!
2019年金秋时节,东城区贤良寺小学附近(后更名:校尉小学)相约的发小们,相隔50余年的再会
我们穿过王府井大街,去寻找已经没有了踪影的小学旧址(贤良寺)
因为那时太羡慕周围的飒爽英姿了,这是七十年代初借闺蜜的蓝色军裙在颐和园的留念,绿色上衣照片找不到了
参考相关文:风马牛不相及?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