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懂骑山东》--枣庄峄城区

枣庄有一点很时髦。

下面没有县。

要么是区，要么是县级市。

堪比青岛。

枣庄下设五区一市：薛城区、市中区、峄城区、台儿庄区、山亭区、滕州市。

这六个娃里，最叛逆的是滕州。

觉得被枣庄管辖，太憋屈。

一是滕州经济太发达了。

二是枣庄经济太落后了。

一反一正。

还有一点更重要，过去他们就不是一家人。过去滕州叫藤县，管辖范围超级大，差不多就是今天的济宁范围，简单一点理解，藤县专区就是济宁市的前身，作为整个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自然聚集了大量的龙头项目，基础打的好，即便后来成光杆司令了，又被划入了枣庄辖区，经济惯性还是有的……

今天，我们先写峄城区，也就是老峄县的C位。

峄城区北边是市中区，南边是台儿庄区，西边微山湖，东边是临沂的兰陵县，兰陵县与峄城区的分界线几乎是紧贴着兰陵镇的城建区，我从兰陵酒厂出来一拐弯，接着就有疫情检查站，我还很恍惚，咋在这里设检查站？

仔细一看，哇，进枣庄了。

太近了。

乃至，我发现了一个现象，兰陵王酒在峄城区是主场式的存在，小卖部、大小饭店，招牌多是兰陵王酒赞助的。

彼此都没把对方当外人。

从地理距离而言，峄城城区离兰陵酒厂比兰陵县城离的还近。

峄读什么？

读yì，就一个用处，峄山，所以一般人不认识，也正常。

我以前以为这个字读Ze，一直到有一天，中文系的小师妹找我给校正纪录片，是采访的一位抗美援朝的老兵，从南京军区直接开往大东北，坐火车，火车到了峄县时，老兵的战友急忙喊他：快朝窗外看一眼，这是峄县，再不看以后看不到了……

说完，老兵泣不成声。

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字读yì。

我们听评书经常听到这么一句：兵家必争之地。

你看我老家沂水，几乎没发生过大战役，为什么？

一，不是大中城市。

二，不在交通要道上。

枣庄呢？

3000年的战争文化，从未缺席。

尤其是清朝后，无论抗日还是内战，它都在C位，为什么？

枣庄铁路发达。

不是还有个铁道游击队嘛。

铁道游击队出现的根源是铁道网络密布，铁道密布的原因是在这里诞生了大清第一家华人股份企业：中兴矿局，矿需要外运，自然就让鲁南遍地是铁路。

也正是煤矿的出现导致峄县丢掉了C位，因为矿厂位于今天的市中区。

当年的中兴公司非常牛，中国工业史上的第一支股票、第一艘轮船、第一列火车和第一个港口均诞生于公司旗下。

国有的还是个人的？

清朝，能有个人的东西嘛，叫股份制，官僚、富商和地主共同出资，但是呢，依然是官员来具体管理，总经理是山东盐运使张莲芬，三品官员。

比峄县县长级别还高。

乃至，当地老百姓管张莲芬的办公楼叫衙门。

我第一次专程来峄城，是奔丧，朋友家靠近微山湖，他们那边死个人，全村出动，人人都来帮忙，流行的是36拜，简单一点理解，就是拜36次，这个东西跟跳舞似的，有节奏，有方向，不懂也不要紧，有人指引。

一般人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

后来，我陪青年学者调研漕运文化，跟他聊起了这个事，他给我的科普是，整个微山湖这一圈，金嘉鱼，邹滕峄，丰沛萧砀，清末属于捻子活动区域，捻子很讲究仪式感。

那，疫情期间，不能聚集，怎么办？

他们会选择先寄存在殡仪馆，疫情结束后再操办。

我来峄城骑行这天，是疫情放开的第一天，在此之前，枣庄一直是重灾区，我们那边有不少医护人员在这边支援，非常辛苦，几乎每天都是凌晨2点起床，我有个好朋友也在队伍里，2020年她支援过武汉。

当年支援武汉的那批，最占便宜。

有些临时工，直接转正了。

还发奖金。

我来峄城这天，她们正在撤出，说是需要回去隔离七天，我问有补贴没？

她说，啥都没有，不过可以提前一年晋升副高职称。

枣庄、济宁都属于重点管控区，从一点可以看出，即便放开了，路上也没人，马路两边的门店，几乎全部关门，疫情政策放开的消息可能还没传过来，路上我看到不少村子还封着路，有些住户门上还贴有居家隔离的封条。

我发现路边有个小卖部营业。

我过去买瓶水。

大姐如临大敌，让我站着别动，要什么她给拿。

她把水、收款码放一个位置，然后离开。

我再过去扫码付款。

大路口，有卖石榴的大姐，我路过时问了一句，今天开张没？

她说，没，你给开开张吧。

我说，我骑车，没法拿。

峄城的一大特产，就是石榴。

全国范围来讲，不谈口感，只谈历史的话，那是祖师爷级的，差不多同期于石榴传入中国，石榴是西汉时期从伊朗阿富汗传入中国，当时只有皇家园林里才有，峄城为什么有这个资格呢？时任丞相叫匡衡，他老家是这里的。

最早栽在今天的冠世榴园，冠世这个名字也是这两年才起的，为什么？

获得了吉尼斯纪录。

世界上最大的石榴园林。

不过，我看路边果农的宣传，多是新品种的石榴，这是对的，口味一定要跟着时代走，果树越老，品种越老，越跟不上时代节奏，更多只能做旅游开发。

冠世榴园里最有名的还不是石榴树。

而是青檀树。青檀树很珍贵，是我国特有的单种属，濒临灭绝，一级保护植物，有多珍贵呢？

北京有一棵千年青檀树，为了它，直接搞了个古树主题公园。

不过，若是在青檀寺看看，又觉得青檀树到处都是，连石头缝里都有，青檀寺C位的全是千年级的老树……

还有一些银杏树。

青檀寺的庙会非常壮观，在全省数一数二，寺前寺后延绵十几里路，现在已经被选为枣庄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我带儿子去看铁道游击队时，顺路看过庙会。

有点类似我们沂水的逢山。

集是村镇级的，山是县城级的，庙会呢？则是市级的。

我当时还有个意外的发现，冠世榴园里有几棵新栽的石榴树，飞天英雄杨利伟、刘洋、聂海胜……

看来，他们来过这里。

骑行峄城，我感觉整个峄城没什么活力，劳动密集型的工厂不少，鞋厂很多，我走到这个位置时正好是午饭时间，整条马路都被电动车大军所占领。

密密麻麻。

从女工电动车大队钻出来，又陷入了学生方队，也是密密麻麻的电动车，但是我非常的开心，因为他们竟然开学？我多久没见过开学的学校了，我突然很是佩服枣庄的领导，枣庄一直都是疫情重灾区，别的地方早停课了，而他们敢让学生继续上学，这就是英明的决策。

因为，网课真的会毁掉一代孩子。

前几天，我采访了沂水做教育的朋友，他说沂水一中去年考的很不错，因为一中去年几乎没停过课，而山东的大型城市呢？

多上网课。

这种优势在高考中，很明显。

哪有几个自律的？

看到一群群年轻人，感觉真好，朝气蓬勃，我看了一下校名，枣庄一中，我在想，这可能是峄城曾经C位的唯一烙印了。

这应该也是枣庄最早的私塾、中学、高中。

题字级别也够高：郭沫若。

与孩子正常开学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民间疫情防控依然紧张，我骑到学校后面的那条装修建材一条街时，突然看到警察把一个人拦了下来，然后下来了四位大白，给他做核酸，警车还开着警灯。

我没戴口罩，吓的我急忙停车，找口罩。

我心想，这是不戴口罩现场拦截？

后来，我发现，貌似也不是，此人应该是居家隔离的，提前打电话让到路边等着，四个小伙都很年轻，应该也不是公安系统的，能感觉到开警车的那种兴奋，我骑车在前面，他们在后面，在十字路口的位置，他们还拉了警报，嗷嗷的走了……

过把瘾吧。

我骑到了峄城的商业步行街，也是县城感，与我对它的定位有落差，因为在我的直觉里，既然是区，就应该有济南、青岛市区的样子。

没大有。

我饿了，找地方吃饭。

找了一圈，有家大肉面条店，店很小，夫妻店，看起来还像文化人，戴眼镜。

面条很好吃。

我问，允许堂食几天了？

他说，第一天。

这期间，来了一位“和尚”，也要了一碗面，我看老板也给加了肉。

老板可能看出我的疑惑了。

跟我讲，他不是正宗的。

“和尚”跟我讲，我是居士，什么都吃。

看来，他们很熟，一聊这个话题，老板开了话匣子，说他之前在冠世榴园附近开卤肉店，经常有和尚过去买猪头肉，回去喝酒的，他们也不避讳，你爱拍照就拍照，爱发抖音就发抖音。

我刚才手贱搜了一下，发现网上真有人发青檀寺和尚买猪头肉的视频。

这，都不算啥。

我曾经采访过赵德发老师，他行走了400多家寺院，写了一本佛教题材的小说《双手合十》，我问他现在和尚还纯粹吗？

他说，既有，也有。

我还问过赵老师一个问题，修佛是一个什么过程？

他说，去人性的过程。

去人性，修佛性。

我在一座城市骑车，总会想起这座城市的某个人或几个人，我有个大学同学是这里的，我们还曾经谈过几个月的恋爱。

我离开校园比较早，就没有更多联系了。

失联了近20年。

我在郯城篇里写过的岳玲，她老公跟我这个女朋友是同学。

就这样，又联系上了。

她是学英语的，一直做国际贸易，11月份去日本留学，可能会在日本定居，不回来了，说走之前想见我一面。

那天，更巧的是，我正好骑到青岛，而且我们直线距离只有500米。

见了个面。

很开心，我陪她和她儿子吃了顿饭。

所以，我骑峄城的全程，都没怎么减速，我想快点骑完，去发抖音然后@她，看看你的家乡吧，我来了。

她很开心，问我有没有去吃辣子鸡。

枣庄炒鸡跟临沂炒鸡差别非常大，最直接的一点，辣，是真辣，对于我这个不怎么吃辣的人而言，还是觉得有一定的挑战性。

吃过几次。

闻着真香，就是享受不了。

但是，下酒。

看他们吃的真香……

枣庄的炒鸡店跟临沂的炒鸡店还有一点不同，临沂的炒鸡店多是油乎乎、脏乎乎，尤其是下面县城的热点小店，多是如此。

枣庄比较大的辣子鸡店，全是大店。

好豪华。

是不是从侧面说明，一般人吃不起？

我一直很怀念一个店，是2003年我去台儿庄路过峄城时，当地朋友带我去吃的牛肉店，说这个店每年只开半年，很讲究，是说春季不杀牛还是秋季不杀牛，意思是牛出大力的时候不能卸犁杀牛。

超级火。

我这次求证了两位峄城的朋友，都答复我，没有这么一家有“格调”的店，一般只要开就是一年四季都开，是不是带你去吃的人给你“量身定做”的故事？

也有可能。

这次俩人给我推荐了同一家牛肉店，说也是个几十年的老店，叫陈家牛肉，也算是峄城十大名吃。

我没去。

骑车路过一个产业园，概念挺高大上的，汉芯半导体，我看了半天介绍，说整个园区投资12亿，预计年创税2个亿……

我个人不是很看好类似的高大上项目。

尤其是，领导不懂的领域、本地没有对应人才浓度的领域。

最终的结果就是厂房出租。

参考前些年各地搞的电商产业园，有几个搞出名堂的？

地方穷，就要务实，搞一句话能说明白的产业，搞别人淘汰的产业，别去试图创新、引领，整个枣庄有几个人才是搞半导体的？

没有对应的人才浓度、产业链配合。

很容易成为一场闹剧。

我还骑车路过了丰源集团，丰源集团在峄城区就算大公司了，地方能源系，能发电，能发热……

我在路上经常拍一些方形的烟囱，烟囱上会写着：XX环境。

这是什么意思？

垃圾焚烧发电。

自从我参观过垃圾焚烧发电后，我对“垃圾”有了新的认识，对于这些发电公司而言，垃圾越多越好，垃圾=燃料。

不是所有的城市，都可以上这个项目。

他们要计算垃圾产量。

我们大部分垃圾都是厨余垃圾，到炉子后，着的可旺了。

因为国家在提碳减排概念，现在的发电、供暖多是煤矸石，产能落后，碳排放也高，那咋弄？

烧燃气。

现在中石油、中石化在积极的与各地发电巨头合作，成立新公司，卖气，卖热，卖电……

我刚才搜了一下，发现丰源集团计划与中石油合作。

不知道有没有开始，已写入山东“十三五”计划。

峄城有什么名人？

打仗的名人很多。

今天呢，我说个很小众的名人，此人叫张继，是《乡村爱情》的编剧，一个山东人能把东北事写的那么地道，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是，后面的《乡村爱情》基本塌了。

塌了的原因很简单。

编剧锚定了事件，而不是F4，其实F4才是整个《乡村爱情》里的灵魂，例如到后面整个《乡村爱情》围绕着直播带货这个热门话题去……

主角退出的同时，配角没有挑起大梁。

《乡村爱情》之所以依然有群众基础，很大程度是部分演员的粉丝在支撑着，剧情越来越经受不起推敲了，为什么前期的《乡村爱情》那么受欢迎？

因为，同年代的观众看了，觉得就是真事。

我父母就是铁粉。

我娘总是调侃我爹：你就是个谢广坤。

后来，他们就觉得胡演了。

原因很简单，依他们的生活常识，很不真实……

赵本山最好的编剧是何庆魁。

《刘老根》就是何庆魁的作品。赵本山大部分获奖小品都来自何庆魁，何庆魁为什么写这些东西这么接地气？

他光打鱼打了20年。

他是用生活经验在创作。

但是呢，小品创作经历又成了他的紧箍咒，因为小品需要冲突，从而使何庆魁的潜意识里非常怕冷场，你看《刘老根》里的矛盾冲突多密集？刘老根从头到尾都在干架……

《马大帅》就好多了，留白多，普通剧情也多，因为编剧换了人，这个人叫白铁军，科班出身，但是呢，他又有个问题，他是知识分子，喜欢表达荒谬、焦虑，那么剧情有“演”的成分，例如范德彪这个角色，一看就是在演，现实中不存在这样的人。

而何庆魁塑造的人物呢？

很真。

仿佛是本色出演的纪录片。

搞的仿佛我是评论家，若是我当编剧，大概率也会走张继的风格，不是张继如此，今天整个文学界都是这个模式，你看网络小说，多是日更，想到什么写什么，不考虑是否与前面呼应，只考虑今天的剧情爽不爽，至于是否深刻，无所谓了，跑题都不再瑕疵了。

换句话说，今天的哪部电影剧情不是如此的敷衍？

除非是刘震云这个级别的作家当编剧，如《1942》、《大红灯楼高高挂》、《活着》，剧本都是出自大作家之手。

冯小刚自己跟管虎捣鼓的《老炮儿》呢？

那叫剧情吗？意淫出来的江湖童话，每一个桥段都令人尴尬，有个最根本的问题，是缺少真实的“原型”，只要有“原型”，哪怕故事再曲折，再离奇，也不出戏，因为它的根是真的，就怕纯靠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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