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Woman We Love｜刘雅瑟：拾级而上

从年少成名到三十几岁的金像奖最佳女主角，

演员刘雅瑟不缺乏运气。

她形容自己是个愿意迎接挑战

和勇于替自己做决定的人。

实际上，

她也确实一直奔跑在突破自己的路上，

无论是成功之旅还是人生历险记，

都需要这样有一颗

强大的心脏。

2022年7月17日晚，香港九龙湾国际展贸中心，第四十届香港金像奖的颁奖典礼正在进行。这个有“华语电影三大奖项”之一之称的电影节至今已成功举办了40届，之前曾经评选出周润发、梁朝伟、刘德华以及梅艳芳、张曼玉、张艾嘉等一系列国内杰出的男女演员成为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正因它是这样分量足够重的奖项，无数演员也把“能够在金像奖摘得桂冠”当作自己努力奋斗的终极目标。

电影《智齿》无疑是当晚最受瞩目的作品，这部电影以精良的制作获得第四十届香港金像奖14项提名。此刻，电影的主创正坐在台下，等待组委会公布奖项的最终归属。

当颁奖嘉宾宣布，32岁的刘雅瑟成为第四十届香港金像奖最佳女主角的刹那，刘雅瑟没有表现得过于错愕，而是很自然地冲着对准她的镜头大大方方地比了个“V”字手势，然后回头向身后为她鼓掌的同仁们深鞠一躬，才走上台。“我觉得电影给了我一束光，指引我走到这个地方。我希望未来，我可以有更多机会，陪电影走得更远。”刘雅瑟这样说。

她照例感谢了那些帮助过她的人：“我刚刚心跳很快⋯⋯感谢金像奖，感谢电影《智齿》，感谢郑保瑞导演、家栋哥，和所有参与的电影工作者。感谢（片中角色）王桃，没有她就没有我。”

一席话后，现场掌声雷动。

实际上，金像奖之于刘雅瑟并不陌生。早在2021年第三十九届香港金像奖颁奖典礼上，她就凭借《麦路人》中饰演的那位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获得金像奖最佳女配角提名。严格来讲，这也不是刘雅瑟第一次做女主角，两年前的2020年，她则凭借小众电影《荒野咖啡馆》斩获第四届平遥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

“其实我是先拍完《智齿》，然后才在郑保瑞导演的推荐下演出了《麦路人》。我记得当时接到导演的电话也很意外，他说雅瑟，现在有一部戏我推荐你去试试，你要演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年轻妈妈，独自带一个6岁的小孩。听他说完我就蒙了，因为其实之前我完全没想过自己要演一个妈妈的角色，毕竟我还没有小孩，我很担心找不到感觉。但我还是答应下来了，因为我非常信任郑导，他是非常专业的导演，所以我也相信，他会推荐最适合我的角色给我。”谈起进入《麦路人》剧组的故事，刘雅瑟至今印象深刻：“既然接了这个角色，就要好好演。看完剧本，我就开始刻意观察一些身边带小孩的朋友和路人的状态。我还去了几次麦当劳，观察一些来这里的顾客的状态，让自己快速融入这个环境里。”

《智齿》杀青之后，《麦路人》开机之前，刘雅瑟还去另外一部戏里演了个假小子一样的角色。穿梭在几个看似完全不同的角色中的感觉让刘雅瑟觉得过瘾。“我觉得演员就是要面对这种角色和年龄的冲突的。《麦路人》之后，很多戏也找过来，可我看了剧本发现都是演妈妈的，我就推掉了。我是觉得角色太雷同了，可能我还是想试试更多可能。”

演戏之外，刘雅瑟也喜欢主动尝试那些充满新鲜感的生活。品尝陌生和刺激的滋味会让她感到新奇，也为自己增加了很多特别的体验。“我喜欢跟朋友一起玩滑板、潜水，还喜欢攀岩这种运动。如果要我说，我现在还想去尝试跳伞，因为之前完全没试过。我有时候会刷刷视频，看看别人怎么玩这些，于是也想自己试试。”我为她捏把汗，劝她这种极限运动确实很酷，但也着实危险，她倒是理智：“我确实不敢尝试太极限的运动，因为如果受伤可能影响接下来的工作进程和角色，但如果有时间跟条件我还是愿意尝试一些新鲜的。演角色是，过日子也是，待在安全区里，角色一成不变或者生活始终如一，也许给人感觉很稳定，但我不喜欢，我想趁着还可以的时候，多尝试一些可能。”

刘雅瑟自认是个“喜欢新鲜感”的人，不怕角色难，不怕演戏累，让她怕的好像只有周而复始地扮演同一类角色。在2022年杀青的两部新电影里，她的角色都有动作戏，还要挑战吊威亚，她一听就来了精神，答应得爽快，不用替身，自己亲自上，尝试爆破镜头的时候还差一点伤到眼睛，但她也完全没怕的意思。“我喜欢有活力的角色，我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尝试一些之前没演出过的角色，这样的角色会让我学到很多，也会带给我一些新的感受和收获。”

时间退回到十几年前，那时候的少女刘雅瑟还叫另外一个名字，她参加了当时国内最火的唱歌竞技类综艺节目。一夜成名的感觉很多人做梦都想试试，可这却让这个女孩一时无所适从。“我自认是个比较平凡的女孩子，在学校里也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可是参加了综艺节目之后，很快你就发现周围挤满了认识你的人，你走在路上会出现很多人高声喊着你的名字，说我们爱你支持你，给我签个名吧！这会让我有点迷惑。”刘雅瑟皱起了眉。

“我当然在比赛里收获了自信和勇气，就是明白自己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成为那个出众的人。但另一方面，我也在想，我是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吗？唱歌比其他人好吗？长得真的是最漂亮的那个吗？好像也都不是，可为什么这些人会喜欢我，我能带给这些喜欢我的人什么呢？我要用什么报答他们的支持才对？这些都是我当时感到疑惑和无解的事情。”

困惑就像青春期，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女孩刘雅瑟很快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我想，不如我就去演戏吧，做个演员。首先可以为那些支持我的人持续奉献作品，让他们看到更好的你，作品也能留下来。同时也能让自己学到一些之前不懂的知识，不断精进自己。”后来的事实证明，刘雅瑟的决定是对的。从她打定主意做演员开始，她便开始享受这个新领域里的生活。

进入剧组的刘雅瑟很快被复杂却有规律的电影工业迷住了。跟很多从小梦想成为演员才决定入行的同龄人不同，刘雅瑟迷恋电影工业。“电影像是一个巨大的积木，由很多个细节组成。做音效的，做服装的，做道具的，诸如此类。它不仅仅是导演喊一声‘action’就开始工作的，它需要无数人经过周密的准备，尝试了若干个方案才能让这部戏顺利运转。”说起这些，刘雅瑟用手比画着跟我讲解起来：“所以在剧组的时候，我经常在休息或者没有很忙的时候去整个剧组到处走走，看看各个部门都在忙活什么，在做哪些新的尝试，群演今天在做什么，每个人都很忙碌的感觉让我觉得非常新奇。没有戏的时候，可能我不会优先选择躺在酒店休息，我还是愿意去剧组，愿意坐下来，看看别人是怎么演戏的，我非常享受这个过程。”看得出，刘雅瑟是真心喜欢整个冗杂的电影工业，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开始放光：“经常有人问我，说你作为演员，觉得电影怎么演才对？说实话，除了靠演员的演绎，还要要靠灯光，靠摄影，靠整个影像的风格。”

这几年刘雅瑟忙，几乎大半年的时间都要待在剧组，她形容自己的生活是“漂泊与流浪”，穿梭在横店，在香港，在一个个角色和故事中，再来讲述主人公的故事。

对她而言，在角色中间穿行，跨越年龄和空间的限制，用自己的方式讲述主人公的故事给观众是个神奇的过程。“走到今天，我可以肯定的是，每一步的决定都是我自己来做的，不被外界干预，这也会让我更自信，因为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所以我要学会对自己、对周围的人负责，要有担当。经历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结果反而没那么重要。”

同样，刘雅瑟没有想过自己会凭借《智齿》提名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并最终问鼎。她甚至觉得自己在电影中的表现仍不够完美：“如果是现在我来演王桃呢，我要把她的性格变复杂一些。其实拍摄的时候我只是希望她保持善良而单纯的样子，因为被社会抛弃，所以没有得到很多关爱，对世界的理解比较偏执，性格又有些极端，遇事爱往死胡同里钻。如果是现在的我来演，我可能还会把她的内心演绎得更复杂一些，这样也能让观众看到她相对复杂的人格，人物也会更立体。”

其实在2022年7月17日之前，即便已经拿到评委会大奖和导演组大奖两个最佳女主角的奖项后，刘雅瑟也还是不相信，自己可以在这个夏天的夜晚成为获胜者，就连她的老板也故意说：“最佳女主角不一定是你。”

“其实我也知道他是怕我最后没有得奖而太失望，所以故意泼冷水给我，说：算啦，不一定是你。可是他又跟我说：不是也没关系啊，反正你还是会有戏演的就是了。”刘雅瑟笑了起来，跟我模仿起公司老板的语气。

奖项陆陆续续颁了大半，台下的刘雅瑟看似不动声色，心里头却完全静不下来。“我在想，人家前面一些获奖者都是比较激动的，万一一会儿我上台不够激动怎么办，别人不会觉得我冷血吧！可我就是激动不起来啊，也不想流泪，紧张倒是可能的。因为有口罩挡住，我甚至还轻声练习了一下之前准备好的领奖词。”

最佳女主角、最佳男主角、最佳影片等几个奖项作为重要奖项，被放在颁奖礼的最后一部分颁出。当屏幕上显示出刘雅瑟和其他几位候选人的面孔时，刘雅瑟的手心开始冒汗：“我对自己说，保持微笑，因为有镜头会一直对着我拍的。我还在琢磨，要保持什么表情才合适呢？”镜头再细腻恐怕也捕捉不到此时台下的刘雅瑟怦怦乱响的心跳，当她的名字被颁奖嘉宾大声对着话筒念出来的时候，刘雅瑟需要立即起立，准备上台，接受奖项。

“我几乎是晕着的，眼前一片漆黑，台下谁是谁我完全看不到了，之前准备的领奖词一句都记不起来，只反复提醒自己：粤语要讲几句，讲不下去了赶紧换普通话。”时至今日，刘雅瑟回忆起几个月前发生的一切仍然记忆犹新。“我是非常感动的，恐怕也没有人会不感动。因为现场可以看到短片介绍的电影发展史，还有历届获奖演员的作品，你会感到电影是神圣的，那种感觉从心底里油然而生。下台之后很多人还来问我，说你没有很激动啊，感觉你很自然的样子。我说哪有啊，你们看不到，我紧张得不得了，但上台了还是要控制自己，尽量镇定自若。下台之后我还在想，这个行业是会给予我力量的，如果可以，我还会这样走下去。”所以你看，刘雅瑟确实又为自己选对了一次路。

得奖之后，找过来的角色更多了，刘雅瑟也有更多机会与更多剧本中的角色会面。“很幸福能有这样的机会让我遇到我的每个角色，都说演员和角色是互相成就的，我深以为然。所以我才会在演戏的时候拼尽全力，不愿意用替身是因为我真的想让自己真实地感受角色的每一分情绪，不希望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不知道当年在综艺舞台上那个初出茅庐的女孩会不会想到，十几年后的自己又会登上另一个舞台，成为佼佼者，成为筑梦人。曾经想过在30岁得到一个最佳女主角的奖项的她在那一刻圆梦，也为自己吹响下一程的启程号，她的下一个梦是什么，要如何实现还没有人知道。刘雅瑟还在保持奔跑，只要一路前行，总会更贴近心灵深处的方向。

摄影：张亮

采访、撰文：三河

统筹、编辑：暖小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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