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身边已经没朋友了
和大家分享一部关于友谊的电影,《伴我同行》。它改编自史蒂芬·金的短篇小说《尸体》。这位作家后来还有部改编作品如今家喻户晓,就是《肖申克救赎》。
而《伴我同行》的改编早了近十年,在所有的友谊电影中,它没有跌宕起伏的剧情,没有过度渲染友谊,却格外令人动容。里面的朋友真实得仿佛就在我们身边,足以勾起每个人的童年回忆。
这是关于一具尸体和四位少年的故事。
那年夏天,他们意外得知一具失踪少年尸体的位置,于是为了能上电视,成为英雄,他们背上行囊,第一次离开小镇,沿着铁轨一路前行,踏上了寻找尸体的冒险之旅。
(从左到右依次是戈恩、泰迪、克里斯、维恩)
四个少年一路推推搡搡,调侃打闹,同唱同乐。他们翻过垃圾场的铁门,被农场的狼犬追赶;因为不肯绕路直接走上铁轨大桥,半路遇上疾驰而来的火车,慌乱中跳下铁轨;徒步至森林,陷入满是水蛭的泥潭里……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野外的森林里架起篝火,准备过夜。经过了一天的折腾,大家围坐在火堆旁,抽烟聊天,听戈迪讲故事。夜深时四个人约定轮流站岗,保护伙伴的安全。
四个少年各怀心事,他们自尊心强,平日里装作毫不在意,在一起插科打挥、开怀大笑,也只有在不断产生的危险和意外中,隐秘于内心深处的创伤渐渐显露出来。
维恩像极了我们身边经常能见到的那种小胖子,性格软弱,老实胆小,没有主见,内心却有着一个成为英雄的梦想。
泰迪的爸爸曾经是战争英雄,却在战争创伤中逐渐变得暴躁疯狂,对他也时好时坏,有一次情绪失控,烫坏了泰迪的一边耳朵。他也因此变得神经质,他模仿着心目中的英雄父亲,走上火车轨道,想以闪火车这种危险的举动来证明自己的英勇,幸好在关键时刻被伙伴拉了下来。
克里斯是四人之中最成熟通透的那个,早早洞见了成人世界的冷酷。他被老师构陷偷走了班费,坦然背负着小偷的罪名没有解释,只因他家庭贫困,解释也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夜晚的火堆旁他第一次与朋友吐露心声,强硬外表下藏着委屈、自卑和悲伤。
戈迪有一个优秀的哥哥,所以他在家里总是被父母忽视。哥哥因为意外离世后,他在家彻底成为了一个透明人,感受不到一点温暖与关怀。这让戈迪总在午夜梦回时,幻听父亲对他说:死的是你就好了。
天亮后,他们在铁轨旁找到了尸体。
看到同龄人扭曲僵硬的尸体,大家陷入了悲伤与沉默,戈迪由此想到了自己的哥哥,情绪崩溃。
他一面无法面对哥哥的死亡,一面身处人生的岔路口心生迷茫。父母无法给他引导,克里斯是唯一肯定他的人,他鼓励成绩优秀的戈迪追求梦想,不要再与他们厮混。
他搂着戈迪说:“上天给你了一份礼物,你很会讲故事。你要好好珍惜它。假如你的父母无法保护你,那只好由我来。”
在他的安慰下,戈迪重塑自我,这也成为了他日后开启写作的契机。
在儿时的世界里,在我们对这个世界产生更多认知之前,那些无法言说的孤独,依赖的多是同行的伙伴,从同龄人身上寻找安全感和慰藉。
《伴我同行》中的四个小伙伴是镇上大人眼里的“坏孩子”,他们过早被大人宣判了糟糕的人生,只有他们了解彼此,需要彼此。他们报团取暖,从朋友身上感受到了重视与理解。虽然短暂的陪伴并不能让他们走出家庭阴影,但这些陪伴与安慰会化作向上的力量与前行的勇气,足以对抗世俗的偏见和家庭的冷漠。
这趟冒险之旅,既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圆他们的英雄梦,更多也是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得到小镇人们的认同。
而当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直面死亡,看到那具触目惊心的尸体后,意识到死亡并不“有趣”,他们也不能以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
最后他们给尸体盖上了布,选择了匿名报警。
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很安静,挥手告别,朝不同的方向离去。
后来他们长大了,小镇也小了,他们的人生不再顺路。
“我听说维恩高中毕业后结了婚,生了四个孩子,在木场开起重机。泰迪多次报考军队,却因近视和耳疾不及格被拒,听说他还坐了几年牢,现在在凯斯罗到处打工。而克里斯,跟我一样进了大学进修班,他非常努力地学习,最后成为了一名执行律师。”
知己终殊途,至交成陌路。四位曾经最要好的伙伴渐行渐远,成为对方生命中的过客。
年轻的时候呼朋引伴,惺惺相惜,人到中年,身边反而没有朋友了,《伴我同行》也是很多人的写照。
成长的另一面就是逐渐变得复杂,一点点套上生活的枷锁后,感情也变得沉重,开始衡量人际关系的价值,计较利益得失,利尽则散。
《请回答1988》里豹子女士家一夜暴富后,生活水平直线上升,但老公还保留着以前节俭的习惯,她让老公去买件好点的衣服,等老公买完衣服回家来炫耀,豹子女士一看到衣服牌子就知道他被朋友宰了。
晚上她追问老公朋友的名字,并提起之前在他们最穷的时候孩子生了病,有个朋友过来探望,明明自己也不宽裕,临走前还塞给了他们五万块钱,让老公去找这样的“真”朋友交往。
谁知老公背对着豹子女士,一脸失落,缓缓道:“他,就是他……”
维持友情是需要成本的,生活需要有所取舍,朋友往往成了之中最容易被放弃的那个。
少年总把朋友看的很重要,注重心灵的沟通、在一起时的愉悦,用感情衡量感情,但成年人的社交关系到了最后或许都可以简单地分为两类:一类带有功利导向,一类能够提供情绪价值。
《奇葩说》第七季有一个辩题:“好朋友失恋后天天找我哭,我听累了可以糊弄TA吗?”
起初大家兴致高涨,谈起与朋友之间的拉扯,分享各种高级糊弄学和万能金句,甚至在现场的投票中有70%的观众也选择“可以糊弄”。
但随着话题渐渐深入,大家谈起了最好的朋友失恋的经历,傅首尔说道:“我的好朋友离婚了,只给我发了两个字:离了。我思考半天回了一句:还好吧?她说:还好,聚散有时,各生欢喜吧。我知道她一定非常难过,但是没有放肆的哭声,只有点到即止的分寸。”
这就是中年人,对痛苦的表达极为克制,因为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对于朋友情感需求的承载能力也远没有年少时强大,彼此迁就也会很累。所以到了一定年龄,愿意哭着去找朋友倾诉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因此,傅首尔感叹:“人到中年,跟好朋友流泪谈心的时光多么难得。”
大家都有过太多想要与朋友倾诉的时刻,但人生很多痛苦无法用语言描述,最后只能坐在车里点一支烟。就是在这些无法交谈的时刻里,中年人们最终认识到,有些路要自己一个人走,有些孤独要独自承受。除此之外,最终能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可能只有法定配偶。
我们不是生来就会交朋友的,每个阶段的友情也是需要随着成长不断寻找更好的相处方式,只是许多人受家庭生活所累,中年就停止了学习。
时光很残忍,可以把曾经渴望冒险的热血少年变成庸庸碌碌的大人,可以把每个了不起的夏天归于平凡,可以让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走失在岁月长河中。
回到影片的开端,长大后成为作家的戈恩回到了小镇,他坐在车上抽烟,身旁的报纸上报道了他的童年好友克里斯在餐厅劝架不成反遭杀害的新闻。
克里斯是陪伴他最长时间的朋友。可成长就是不断聚散分离,最后不是渐行渐远,就是生离死别。
看综艺《我在岛屿读书》时特别羡慕余华、苏童这群文学大家从青年走到中年的情谊。他们惺惺相惜,探讨读书与生命的意义,不聊文学的时候,也会互相调侃,斗起嘴来也像小学生。
年轻的时候他们一起参加读书会,办笔会,一起结伴旅游,留下了许多合照,而如今照片上有些故友已经不在了,其中就包括史铁生。
余华和苏童在采访中曾透露过一件旧事。某次,余华看了球赛心痒难耐,便招呼朋友们去踢足球,他们踢不过文学院的年轻人,便偷奸耍滑让坐轮椅的史铁生当起了守门员,最后没想到还是输了。
晚上几个人组团去偷黄瓜给史铁生吃,他吃完称赞道:“这辈子没有吃过这么新鲜的黄瓜。”结果转眼就被种黄瓜的发现了,朋友们迅速逃跑,只有史铁生一个人被抓住了……
史铁生的遭遇,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我的朋友没把我当残疾人,但也没把我当人。”
以前只觉得大师们年轻时的损友行为好笑,重看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时才恍然,里面史铁生提到自己喜欢足球多过文学,外出时是朋友抗上火车,一路背着自己去远行。苏童也在综艺里提到:“我从北京机场把史铁生背上飞机,到轮船到海口,所有交通工具的转换,一直都是我来背。”
他们在节目中无数次提起史铁生,有怀念感伤,也有兴奋,仿佛史铁生才去世不久。
虽然他已经离开十三年了。
史铁生人生大半时间被病痛所折磨,刚开始时是朋友们软硬兼施,劝骂并举,激起了他活下去的欲望。后来的人生也是朋友们不断感染着他,一次次把他从悲伤里拉了出来。他写道:“二十一岁末尾,双腿彻底背叛了我,我没死,全靠友谊。”
又是某一期的《我在岛屿读书》,几个人提到三十年后的光景,便纷纷笑道:“该坐轮椅了!”余华听到“轮椅”两个字,忽然独自喃喃道:“铁生已经不在了。”
那一刻,那个把悲伤留给读者的小老头,在蔚蓝色的大海前显得灰扑扑的。
这世间,或许唯有生离死别,才显得相聚可贵。
有些人不知不觉见完了此生最后一面,也只有在他们离开时,才惊觉他们曾经来过。回忆在岁月的渲染中愈加熠熠生辉,相识就像一场梦。
“后来我再没交到像十二岁时那帮人一样的朋友,也许每个人都是如此吧。”中年戈恩在键盘上敲下这么一行字,释然微笑,笑容里是淡淡的缅怀和感伤。
傅首尔说:“我只怕酒杯太浅夜短暂,转眼宴席就要散,又要各自披上盔甲,再次坚强起来。”
年轻的时候总有着很幼稚的想法,想着行之时间的尽头,但愿我们还是朋友。人到中年,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眼睁睁看着时间飞行,大家自然而然、心照不宣地淡出彼此的生命,再也没有出现,老照片连同记忆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灰。
如今,我们以一种更成熟的姿态回望那些美好而清晰的日子,无法不清醒于现实,生活并不会时时刻刻停在某处。
每个人终有归途,人生海海,我们走到这里就好。
文 / 无才编辑部 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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