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我们收到了一条后台留言:
“KY君,我有一个聊得很投缘、也见过几次面的网友。有一天他问我知不知道sp,我一脸懵逼地问他是啥,他转给我一篇文章。我好奇地点开,发现推送里都是dom、brat和ddlg等等我不认识的字眼。他说自己是字母圈的人,问我感不感兴趣。BDSM我是有所耳闻的,但了解得并不多。虽然我喜欢‘虐恋’,但听说这个圈子‘玩得很变态’、‘鱼龙混杂’。所以我既有些好奇,想要尝试,但又有些害怕。想问KY君,可不可以帮我解答下这些困惑呢?感恩笔芯~”看完留言,其实我的心情是复杂的。BDSM其实是一件被误解很深、实施起来门槛很高、盲目参与会很危险,但在安全情况下做好了会让双方都爽到愉悦的事。贸然和并不知根知底的网友尝试,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但如果对方是值得信任的对象,且双方都两厢情愿的情况下,进行BDSM其实是成年人之间正常的情趣游戏。可以说,BDSM既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随便,也没有一些人误以为的变态畸形。那么BDSM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今天这篇文章,就来给大家详细地介绍下,希望大家看后都能更全面、客观地看待BDSM。系好安全带就出发吧!之所以不少人都会用“有色眼镜“去看待BDSM,觉得它很“变态”,或是将它和性暴力混为一谈,其实是源于BDSM确实是带有“虐恋”色彩的性行为模式。
但是它和性暴力/性虐待,最本质的区别在于:
必须遵循SSC(Safe, Sane, and Consensual)原则这一原则规定了BDSM中的所有实践,都发生在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且彼此信任、互相尊重的基础之上。因此它是“有风险共识的两愿实践”(Risk-aware consensual kink)。具体来说,BDSM这四个字母分别指代,绑缚与调教(Bondage & Discipline,即B/D),支配与臣服(Dominance & Submission,即D/S),施虐与受虐(Sadism & Masochism,即S/M)。在一场BDSM活动中,通常包含权力「上位者」和「下位者」这两种角色,可以分为精神层面上的DS和生理层面上的SM,并且这两种情况可以同时存在。在DS中,臣服者(sub)通过服从支配者(dom)产生心理快感,这是由双方之间的完全充分的信任与亲密所带来的。而在SM中,受虐者(m)因施虐者(s)强迫做出特定行为,感受到了疼痛和羞辱,而产生了身体愉悦。一次完整的BDSM活动中,不一定要包含纳入式的性行为。双方可以仅凭施加/接受痛苦,就能获得足够的性愉悦。也正因如此,BDSM这种关系,相比亲密关系而言,更需要平等、信任与尊重。它意味着关系中的双方作为自由、平等、有尊严的理性人,却自愿让渡了自己的部分主体权,全身心地依托和交付给对方。做到了知情同意的BDSM不仅不属于性暴力的范畴,甚至更能让参与者对安全与个人界限有更深刻的认识,更不容易做出未经双方同意的性侵犯行为。因为在非BDSM语境中,请求许可和同意是例外,而对于BDSM来说,它却是规则(Beres & MacDonald, 2015)。而且,BDSM并不算小众。一项研究询问了1500多人的性幻想,64.6%的女性和53.3%的男性幻想被性支配,46.7%的女性和59.6%的男性幻想性支配他人(Joyal et al., 2015)。在亚洲,大约有28%的人试图参与或对BDSM有兴趣(Bedbible Research Center, 2022)。想必看到这里,你还有很多的疑惑。比如——
Q1: 玩BDSM的人都有点“毛病”?
不是喔!相反BDSM人群就是些正常且乐观的普通人。Wismeijer和van Assen(2013)发现,BDSM实践者表现出更高水平的外向性、责任心、开放性和主观幸福感,以及较低的神经质和排斥敏感性。
Ta们不是我们所想的心理变态(psychopath)。当然,不排除有一些“真·变态”喜欢带有施虐受虐性质的play,但ta们通常难以做到知情同意(Erickson & Sagarin, 2021),实施的是“假·BDSM”。
Q2: 玩BDSM是因为有创伤或者被虐待过?
并不必然!Pamela Connolly(2006)在研究中发现,与普通人群相比,BDSM人群的抑郁、焦虑、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心理虐待、心理受虐、边缘性病理和偏执水平较低。
BDSM爱好者与普通人相比,不仅没有更明显的创伤经历(Brink et al., 2020),甚至,参与者有时也把BDSM作为一种帮助自己走出创伤的疗愈手段。
Q3: BDSM很危险?
BDSM有时确实存在风险。因为实践中权力下位者会进入到一种抽离的状态,导致难以做出理智状态下的决策、也很难识别潜在的危险。这就需要双方在事前进行充分的沟通,与此同时设定安全词。设置安全词有哪些注意事项我们会在后文讲到。
Q4: BDSM由上位者主导,拥有绝对的权力?
完全相反!BDSM中真正掌握权力的一方其实是下位者,因为ta决定了BDSM活动下限和上限。上位者无法由着性子胡来,一旦下位者不愿意,上位者就得停下。结束的权力握在下位者手里。
更有人提出,BDSM其实是上位者在帮下位者实现ta的自慰幻想。如果上位者没有按照下位者的设想,做得太过火、骂得太过分,那BDSM就失败了。
最后还是和大家强调一下,BDSM一定要符合上述我们说到的SSC原则,一旦违反,它就涉及到了违法犯罪,成为性暴力滋生的温床。如今中文字母圈里有些行为并不是真正的BDSM,只是打着BDSM的旗号做出骗炮、性虐待/性暴力的行为,并不符合bdsm的SSC原则,大家需要谨慎对待。
看到这里,想必你对BDSM也有所了解了。但是你可能觉得,BDSM就是比较刺激嘛,此外也没别的了。但其实,除了带来更多性唤醒(Hébert & Weaver, 2015),BDSM还有很多你未必想到的好处。
研究发现,BDSM发生后,无论是上位者还是下位者都报告了更低的心理压力(Sagarin et al., 2015; Alvarado et al., 2018)。
这是因为BDSM会引起意识的改变,上位者和下位者会分别进入所谓的「上位者空间」(topspace)和「下位者空间」(subspace),带来压力和负面情绪的疏解(Ambler et al., 2017)。
面对负面事件时,BDSM群体也会使用更积极的应对技能 (coping strategy)。具体来说,上位者面对压力事件时会采取行动并解决问题,而下位者则会更多地向他人寻求建议(Schuerwegen et al., 2020)。
一些研究者认为,BDSM与许多精神仪式中的元素有着共通之处,包括痛苦或磨难、精神意义和变革潜力 (Greenberg, 2019; Sagarin et al., 2015)。这种「性魔法」用仪式感和强烈的性感觉促使人达到「超越自我」的状态,正如《达芬奇密码》中用鞭挞自己来赎罪的塞拉斯一样,他严格遵守肉体苦修的修行戒律。苦痛在BDSM中有着特殊的意味:“将痛苦转化为超越痛苦的东西,这是一种活着和感受一切的感觉”(Brink et al., 2020)。BDSM实践之后,自己与对方的重叠感会增加,他人于是被纳入自我,两者变得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Sagarin et al., 2015)。
对于伴侣关系的BDSM爱好者而言,这种性尝试不仅可以显著的提升性关系满意度,更能增强伴侣关系的亲密程度(Strizzi et al., 2021; Reissman et al., 1993)。
这是因为当伴侣共同参与新颖和具有挑战性的活动时,实现了「自我扩展」(self-expansion),从而显著提升了彼此对于关系的认可度,也避免了「习惯化」(habituation)带来的对关系的磨损。
此外,BDSM对于关系中的不同角色,也有不一样的好处。对「上位者」来说,BDSM的实践可以让ta们进入一种心流(flow)的状态。这是一种忘却所有,只高度专注于手头事情以取得最佳表现的意识状态。
此外,在BDSM的实践中,「上位者」占据了主导的地位并决定了随之而来的活动玩法,这可能会增强自信和自主的感觉。
另一方面,通过「下位者」反馈回来的信任,「上位者」可以由此获取与更为安全的依恋风格(Brink et al., 2020)。
对「下位者」来说,BDSM的实践可以让ta们进入短暂的认知麻痹(transient hypofrontality)的状态,体验到一种漂浮轻盈、欢欣愉悦的感觉。因为,此时的ta们不再受自己控制,而是变得“完全他者”(Brink et al., 2020)。Ta们大脑关闭、不再思考 (Pitagora, 2017),短暂地逃离了自我与痛苦。
BDSM其实移交给「下位者」权力(例如安全词,知情同意等)来修复这种破裂,同时赋予了「上位者」保护者的角色(例如事后护理,尊重)。
换句话说,曾遭遇创伤的人,如今获得了决定权和随时喊停的权力;那个曾应保护自己,却对自己实施暴力的照顾者角色,却在BDSM中承担起了保护自己的角色。因此,这个过程可能帮助ta们过去的创伤愈合(Cascalheira et al., 2021)。
看到这些优点,或许有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教练,我想学🙋)。但是,我们不建议你轻易尝试,尤其不建议你在没有足够的了解下贸然入圈。因为它确实存在一定的门槛和风险。如果你做好了准备、仍决定尝试,我们还是想再次强调:在关系中务必做到知情同意。这意味着,你们尊重彼此的自主决定权,尽可能地让对方了解全部的信息,让对方理解当下的处境、不同选择的可能的风险性后果。而非利用哄骗、隐瞒、暗示、洗脑等等,来达成一己私利。做到知情同意之后,以下几条建议可以帮助你入门、实施健康的BDSM——要考量一个人是不是合适作为BDSM玩伴,可以参考两个标准:a. TA对BDSM是什么态度?TA了解BDSM吗?对第一个标准,我们可以先和对方聊聊ta对BDSM的理解。如果对方有兴趣,但了解有误,我们可以给对方做科普,或是一起去学习交流。但如果ta不肯接受BDSM的规则,不要犹豫,赶紧说再见。➤当意见不一时,ta会听你的想法并认真考虑吗,还是不屑一顾地否认?➤ta平时会肯定你的优点,还是不停地灌输你不够好?找到你们双方的界限,确定好安全词以便及时叫停,也可以签订协议来协商两人的接受程度。安全词必须和性、和BDSM场景无关。常见的安全词有“红灯”(表示停下)和“黄灯”(表示让S慢一些、小心些)。当然也可以想一个能迅速让双方失去欲望的安全词,比如:如果过程中无法用言语表达,也可以约定一些动作代表“停下”。比如敲三下床头等。Step 2 找到适合你的play方式:
从BDSM中获益的关键并不在于具体的游戏类型,而是个人的喜好与参与度,开展之前你们可以商议想要进行什么样的play,捆绑or滴蜡or宠物play?
可以先搜索SM会包括的活动,把它们分为“我想尝试”、“绝对不想”与“不确定,可以试试看”。然后在安全的环境下探索自己的喜好,完善列表。
需要强调的是,BDSM都有其特制的工具。譬如,滴蜡play中所用的蜡是专门的蜡油,而非生活中的普通蜡烛,手铐应选择皮革而非金属材料.....使用BDSM特制的工具才能让你们享受其中而不会受伤。
Step 3 慢慢开始:
如果你之前没有尝试过SM,不妨从相对不激烈的方式开始。比如蒙眼、轻微掌击,再过渡到更进阶的内容。
不要一上来就试图将所有的玩法都尝试一遍,从你最能接受的程度开始,在后期依据个人决定来加入别的玩法。
Step 4 事后关怀(aftercare)至关重要:
由于play中带有的权力色彩加上强烈的性感官体验,事后,当回归到现实生活时,不少人都会因为前后的巨大落差而产生沮丧和失落情绪,也就是所谓的“drop”。
这时,事后关怀必不可少的,例如给对方一个爱的拥抱,表达一些肯定和赞扬的话语(比如,“你做得真棒”)。
最后,KY希望对BDSM感兴趣的大家,都能在充分了解BDSM和达成「知情同意」的前提下,和值得信任的那个人,谨慎地去开始和尝试。
只有如此,我们才能在安全得到保证的情况下,充分享受BDSM所带来的愉悦与诸多好处。
Alvarado, T., Prior, E. E., Thomas, J. N., & Williams, D. J. (2018). Gender effects of BDSM participation on self-reported psychological distress levels. J. Posit. Sex, 4(2).Ambler, J. K., Lee, E. M., Klement, K. R., Loewald, T., Comber, E. M., Hanson, S. A., ... & Sagarin, B. J. (2017). Consensual BDSM facilitates role-specific altered states of consciousness: A preliminary study. Psychology of Consciousness: Theory, Research, and Practice, 4(1), 75.Bedbible Research Center. (2022). BDSM Statistics – How common is BDSM? Facts, stats and complete info.Beres, M. A., & MacDonald, J. E. (2015). Talking about sexual consent: Heterosexual women and BDSM. Australian Feminist Studies, 30(86), 418-432.Brink, S., Coppens, V., Huys, W., & Morrens, M. (2020). The Psychology of Kink: A survey study into the relationships of trauma and attachment style with BDSM interests. Sexuality Research and Social Policy, 18(1), 1–12. Cascalheira, C. J., Ijebor, E. E., Salkowitz, Y., Hitter, T. L., & Boyce, A. (2021). Curative kink: Survivors of early abuse transform trauma through BDSM. Sexual and Relationship Therapy, 1–31. Connolly, P. H. (2006). Psychological functioning of bondage/domination/sado-masochism (BDSM) practitioners. Journal of Psychology and Human Sexuality, 18, 79-120.Erickson, J. M., & Sagarin, B. J. (2021). The prosocial sadist? A comparison of BDSM sadism and everyday sadism. 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 176, 110723.Greenberg, S. E. (2019). Divine Kink: A Consideration of the Evidence for BDSM as Spiritual Ritual. Hébert, A., & Weaver, A. (2015). Perks, problems, and the people who play: A qualitative exploration of dominant and submissive BDSM roles. The Canadian Journal of Human Sexuality, 24(1), 49-62.Joyal, C. C., Cossette, A., & Lapierre, V. (2015). What exactly is an unusual sexual fantasy?. The journal of sexual medicine, 12(2), 328-340.Pitagora, D. (2017). No pain, no gain? Therapeutic and relational benefits of subspace in BDSM contexts. Journal of Positive Sexuality, 3(3), 44-54.Reissman, C., Aron, A., & Bergen, M. R. (1993). Shared activities and marital satisfaction: Causal direction and self-expansion versus boredom. Journal of Social and Personal Relationships, 10(2), 243–254. Sagarin, B. J., Lee, E. M., & Klement, K. R. (2015). Sadomasochism without sex? Exploring the parallels between BDSM and extreme rituals. Journal of Positive Sexuality, 1(3), 50-55.Schuerwegen, A., Huys, W., Coppens, V., De Neef, N., Henckens, J., Goethals, K., & Morrens, M. (2020). The Psychology of Kink: A cross-sectional survey study investigating the roles of sensation seeking and coping style in BDSM-related interests. Archives of Sexual Behavior, 50(3), 1197–1206. Strizzi, J. M., Øverup, C. S., Ciprić, A., Hald, G. M., & Træen, B. (2021). BDSM: Does it hurt or help sexual satisfaction, relationship satisfaction, and relationship closeness? The Journal of Sex Research, 59(2), 248–257. Wismeijer, A. A. J. & van Assen, M. A. L. M. (2013). Psychological characteristics of BDSM practitioners. Journal of Sexual Medicine, 10, 1943-1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