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成家的朋友被迫卷自己、伴侣,也卷育儿,仿佛如果不积极面对竞争,人生就会陷入滑坡,不断坠落。然而早一辈的内卷却已经告知了结局——“鸡出来的娃”也可能最终普普通通隐入人群,相反“鸡娃”带来的伤害却是永久的。因此,“摆烂躺平”又开始成为新一代的宣言,仿佛不去努力了,也不容易被“割韭菜”。面对这个时代,真的只有这两种非黑即白的选项吗?在过去的两次直播对谈中,C计划主创郭兆凡与蓝方曾就此展开过深入的讨论,试图给出更好的回答。我们将其中的一些内容整理集结成文,分享给大家。郭兆凡: 普通人的定义是什么?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它并没有标准。
蓝方: 对,很多人都会有一个很正直、正确的回应,我也不希望我的孩子成龙成凤,不希望他做出什么成就,我就希望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做个普通人。我相信这样的话,可能很多的家长都说过。但是我们真的静下心来再看一下“普通人”的定义,包括像我孩子的爸爸、我周围的很多朋友,其实都是在这种精英教育的背景下,一度披荆斩棘走出来的“做题家父母”。我们真的能够发自内心地去接纳一个均值回归的普通的孩子吗?我的人生主线就是从小镇走出来:我小时候是在映秀镇长大的,然后到了都江堰,到了成都读书,后来考到北京,再出国。我回想自己从小到大的每一条路,每一个环节都充斥着这种高强度的竞争。在任何一个环节,掉链子、比输了,我可能都走不到现在。所以,自己有了孩子之后,也都是理所当然地要给孩子准备最好的学区房,要让他考最好的学校,一定要让他赢在起跑线,这些好像已经成为周围人理所当然的理念。这中间,小镇做题家的焦虑体现的淋漓尽致。比如很多家长会提到现在的职教分流的政策,一说到有50%的孩子上不了高中要去读职高,感觉自己的价值观都崩塌了。我们怎么可能想象我们的孩子,他连普通的高中、或者是连一个985、211这样的大学都上不了的感觉?我记得当时我跟我先生去讨论这个话题时,他说假如我们的孩子,就不是读书的料,他读书也读得很不快乐,我们就去发现他真正的热爱,例如他喜欢美容美发,他就想去做Tony。那我们就去托举他,我们去给他找最好的资源,我们去找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美容美发的学校,让他去读,让他成为最成功的Tony。那我下一句就是万一他就是一个资质平平的孩子,他也没有办法在那个赛道上成为一个顶尖的人,你觉得可以接受吗?换句话说,如果我们的孩子不是一个能够适应内卷竞争的人,他很可能没有特别的天分,他是会在竞争中输掉的人。那你觉得他未来会怎样在这个强调过度竞争的绩效社会中赢下去,他是不是就会跌落轮下?跌落轮下对他到底又意味着什么?
郭兆凡:虽然我自己是精英教育出来的,但是我一直内心是有一种对精英的反思和批判的。我觉得不断地会有一个东西在拉我。让我去思考人生:到底什么是一个完整的人?比如我最近读了一本书,叫做《隐谷路》。讲的是一个家庭有12个孩子,后来有六个都得了精神分裂。后来这六个孩子都是在十几岁到二十多岁发病的,这个当然是跟遗传有关系。但是这本书它就呈现了这样一个家庭经受的苦难,以及家庭中那几个健康的孩子,他也要经受很多的苦难,最后走出自己的人生。我也看过讲抑郁症、自闭症的书,我认为核心的一点是会对生命有更多的敬畏感。这就意味着一个孩子的人生,不是我作为家长可以去操控、把握、完全去主导的,因为生命本身会存在非常多未知的东西。不管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就是需要我们去敬畏的一些东西,孩子会有他自己的路,这种路不是我作为一个普通的人可以去把控的,我觉得有这种敬畏感了之后我在看待一个生命的时候,就会注重是否有边界感。我会把我自己跟孩子作为两个独立的个体去看。我常常会觉得有一股力在拉我,让我去反思我真的能对他产生那么多的影响、操控、或者是把握吗?其实是很难的。而这种边界感,会让我更舒服。我会更多地去思考自己的人生,我还想成就什么,我还想做什么?有的时候把他交给学校,或者是看他在那儿玩耍,当我可以安心地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时,倍感宽慰。所以,我并不想说一定要去“鸡娃”。因为不仅是孩子,这样我也会丧失很多。敬畏感和边界感是我想先分享的两点,其实我们在课堂上也会跟孩子去讲的,我们的书里面也会传递到的一些东西。蓝方:孩子在每一环的竞争当中,可能某一环他没有走过独木桥,是不是真的就会跌落轮下?我们L7课程中一本非常重要的书,就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黑塞写的《在轮下》。
100多年前的德国有一个非常有天分的男孩叫汉斯。他在一个高度竞争的选拔机制中胜出,来到德国最卓越的神学院学习。在高度竞争、非常冷漠疏离的环境中,他也遭遇了很多来自原生家庭、来自学校的压力。在这样不断内卷的情况下,他最终精神崩溃了,不得不选择退学。
退学之后,他沉沦了一段时间,也尝试自救。他尝试去做一个铁匠,想学习一门技术,但是也发现铁匠的生活非常贫困。最后这个故事有一个悲剧的结局——汉斯和他做铁匠的学徒朋友们出去喝了一顿大酒之后,第二天被发现醉死在了一条河里。
在C计划L7课程上,我们会带着孩子们读这个听上去有一点“丧”的故事。我们会从故事出发,带着孩子们去分析,去反思,去看到这样一种不断内卷、极度竞争的环境,它给我们带来的影响。我们常会听到“滑坡论证”这种观点——如果我在选拔考试中没有考出好成绩,我考不了好的高中,我上不了好的大学,我得不到好的工作,最后只能从事普通人所从事的工作,过普通而卑微的生活,不少人对这样的生活怀有非常强烈的恐惧。我们跟孩子们一起去讨论这个话题时,也会说到,我们的社会是一个非常高强度竞争的、弱肉强食的一个丛林社会,这样的一种恐惧,它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客观存在的。但刚才说到这是100多年前的社会,我们现在的社会到底是不是这样?至少基于我有限的观察和我对很多欧洲社会的了解,我会知道100年后的欧洲人、100年后的德国人、100年后的汉斯,他们生活在现在的社会,是不会有这样的恐惧的。他如果在学术上面没有取得很好的造诣,在升学的各个环节被淘汰,他依然可以做一名职业技术工人,从事一个非常普通的工作。但他仍可以享有很体面的生活,他可能依然会有非常高的文化造诣,他可能会是一个电影音乐的爱好者……蓝方:喜欢读书,喜欢写诗,他可能在一个小镇上开了一个餐厅,或者是服务员。但他可以每天下班了之后,热热闹闹地去张罗自己的乐队。有非常丰富的、充盈的生活,有很多自己独特的爱好,有自己的精神生活。在他的成长道路上,能够进行很多种不同的人生尝试,他可以完全接纳自己,去从事一个非常普通,非常“卑微”的工作。我们现在很多的中国年轻人都会感受到我们的人生,像是一个线性的人生。社会会给我们很大的压力,到了什么年龄就必须做什么样的事情,每一个环节我们都需要跟别人竞争,但是我们会看到很多欧洲或者发达国家的这些年轻人,他们身上其实是有非常强烈、非常明显的松弛感的,他们可以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去做很多的尝试。蓝方:我们也会接触到一些很焦虑的家长,他觉得我的孩子居然就躺平了,他们居然就没有一点危机感、没有一点上进心,跟我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他们会为孩子这种姿态而感到焦虑,觉得我的孩子这样养下去会不会就被养废了,但其实我反而会用一种更积极的角度去看,他们有这样的一种松弛感,难道是一件坏事吗?他不必用一种走独木桥的心态去竞争,这种心态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很可贵的财富。他会找到自己在社会中的位置,能够接纳自己,就做一名普通人。他从事一份普通和简单的职业,但这不意味着他就会是一个loser,他的人生就会很糟糕。其实还是取决于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普通人,他能不能成为一个内心很充盈的人。郭兆凡:我觉得需要一种自主感,意味着他会觉得我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面对什么样的困境,我会想要去解决这个问题,我会去思考,去面对一些困境和挫折,当然可能一方面我的父母他能够在资源上给我支持,但我是一个自主的人。我觉得这非常重要。一旦他有了自主感后,我认为他不想要去卷,不想要去竞争,这不是特别让人担忧的事情。因为作为一个自主的人,他会去想自己要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去了解我自己怎么样去建立跟别人的关系,怎么样在这个社会中找到一个位置。我们很多的课程当然不会跟大家说,你就不要卷了,你就不要去奋斗,我们当然不会这样。但我们会让孩子通过了解自己、通过去思考人际关系里很多复杂的东西、通过看到更多元的社会,包括社会中有各种各样的人,最终建立起来一种自主感,不盲从。所以,很多孩子在上了2-3年我们的课以后,家长会发现,他是特别有主见的孩子。他会产生自己对事情的判断、对很多东西的思考,他会有他的见解。慢慢到了高年级,他会形成他自己自洽的一套价值观。价值观这件事一开始它可能是模糊的,但是它会慢慢地越来越清晰。我认为价值观是支撑孩子真正在往前走的核心,即使他不跟别人去强烈的竞争,只做一个普通人,但依然可以内心非常丰盈。即使在今天的社会,他也可以过上有松弛感的生活。蓝方:我们怎么去找到自己生活的意义感。在日常生活中,在公共的生活中去找到更大的意义感,去处理好人与社会的关系。我们不是一个简单的原子,生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面,我们对所处的时代也是有观察和思考的;对现在的消费主义、物质至上,娱乐至死是有审视的;对权力的垄断是有所警惕的。而且我们能够成为有良知、有道德、有责任感的人,不管是在什么时代都可以做出忠于自己内心的事。我觉得这个可能就是我们在C计划在做的事情,包括我看到刚才有伙伴就在问我们的思辨课怎么帮助孩子?需要自洽的价值内核,我们大多数的课程都会涉及到这样的主题。如果更具体的来说,C计划L1级别课程就会跟孩子们去讲社会规训。L2级别课程会去谈区分事实和观点,怎么看待他人的评价。今年寒假,L5级别课程的《安妮日记》阅读中,我们会再跟孩子们去讲当你听到他人的评价时,如何去分析论证,区分事实和观点来评估他人的评价是否公允,来决定自己到底怎么去应对。怎么去识别自己的价值观,怎么去意识到什么才是对自己真正重要的东西。我们会结合书本里面的很多场景去不断地“拷问”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相应的后果是什么?他们的重要性是什么?它和你的价值体系,你的选择是否是自洽?在大量的课程里面,我们都会让孩子们去思考人生的选择,去反思自己的价值观。郭兆凡:我确实觉得从公共视角出发,你会看到社会对我们每个人都产生很深的影响,我们每一个人当下面临的很多困境,其实都与整个社会的困境,是不能完全分开的。那怎么样让孩子获得精神上滋养,以及不管社会如何改变,他都能够找到让自己立得住的东西,这是我们想要解决的学生的一个痛点。你一旦拥有批判性思维能力,你更容易去站在不同的视角思考问题。我们在沟通的过程中就更可能看到问题的复杂性,而不是只从一个视角去看问题。别人有的时候会觉得某个孩子很轴,或者总是钻牛角尖,但是如果一旦他能够站在更复杂的视角去看待,他就能从牛角尖里面出来。
批判性思维能力强的人,他往往能够跳出一种非黑即白的选择。最终他可能走向的中间路径是根据具体的、复杂的情况做出来的决策,更有创造性的一些选择,这种选择往往不是极端的,但它需要我们能够进行复杂思考。
蓝方:我们看了国内国外非常多的产品,在学校教育体系外,大家到底怎么去教批判性思维?第一种是非常直接的方法论导向,就是去教你跟批判性思维相关的方法和工具。例如像我原来在法国读研究生的时候,就有一门叫方法论的课,它当中有很多和批判性思维非常相关的思考和写作的方法。当我们把批判性思维教育体系引入到国内,和国内的语境相结合时,我们最初也是开发了一套方法论方面的课程。包括现在每个暑假也会通过线下营的方式,带着孩子们去上这样的课程。例如我们会从区分事实和观点讲起,像记者一样思考,去学习和信息素养、判断信息源等有关的一系列的方法和知识;或像企业家一样思考,去学习权衡论证;像律师一样思考,去分析对方的论证漏洞;像科学家一样的思考,提出假设、验证假设等一系列的课程。除了这一条路径,还有另外一条,就是和一系列的学科相结合。我们早期去调研了国内市场中家长,学生他们的理解程度和接受程度。最后我们推出了这样一个和阅读相结合的阅读思辨课程。但这套课程远远不止于带着孩子们去读一系列的好书,去培养他们的阅读习惯。阅读这件事情其实是可以分作不同层次的。我们C计划的阅读课,强调的更多的是批判性的阅读。当我们带着孩子读出了作者要塑造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之后,我们会问,你喜不喜欢这个人物,你怎么去评价他一系列的选择。如果当你处在他这样的处境之下,你具体会怎么做?我们会去不断地问孩子,你是否同意作者的观点?对于这个问题,你自己又有一些什么样的不同的观点,你觉得他的观点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在课堂中不断地向孩子们提出这样的问题,去迫使他们思考。阅读给我们创造了非常好的场域,能让我们的孩子们进入到一个场景当中,在老师的引导之下,去深度的思考一系列的问题。我们的课程,也不仅仅停止在我们把这样的问题抛出给孩子们。这是由我们的课程目标和课程形式决定的,我们不是一堂简单的辩论课、表达课。更重要的是抛出了问题之后,我们会给孩子们一系列的方法、分析的工具,去帮助孩子聚焦这些问题,从不同的角度更好地搭建自己的论证,去输出自己的观点。所以,我们的课堂上有让孩子输出的部分,还有大量的老师要给孩子们输入的部分,它既是一个小组讨论,同时有老师去传授知识、讲解方法论的部分。我们把两者相结合,孩子们既要输入又要输出,他们会拿到一个又一个非常有挑战性的问题,在回应思考这个问题的过程当中去学习。最后,我们的课程会从书里面的虚拟场景回到他们的现实生活当中。针对他们真实会面临的问题,让他们在课堂上去思考、回应这些问题。在课后的作业里,包括和家长的亲子沟通里面去进一步地应用他们学到的方法,去解决他们生活当中的一系列的问题。/ 欢迎扫码预约本周五晚主创直播对谈 /
C计划思辨阅读课,可以引领孩子从阅读、思辨中逐渐掌握思考工具,拥有思辨能力,让他们能更好应对未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