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问八答：阿根廷“疯子”米莱上台的历史视角

几天前，阿根廷总统大选结果揭晓。极右翼民粹政客Javier Milei（米莱）以56%的得票率，轻松当选为总统，领先对手十个百分点。          

而Milei所做的却简单不过：将美国前总统Trump的“MAGA药方”进行加码，然后直接嫁接、“空投”到阿根廷：Milei主张取缔中央银行、将阿根廷经济“美元化”、废除大量的政府公共部门、私有化主要国有企业。这些看似颠覆性的政策，足以在阿根廷社会一呼百应。                    

答：许多人都认为，Milei所说的政策会将阿根廷推向深渊。难道阿根廷民众都疯狂了么？他们为什么会选择Milei？显然，这是因为阿根廷政府多年不作为，经济社会发展停滞，民众备受通胀与经济危机困扰，已近彻底崩溃状态。他们再也无法相信传统政客，而选择局外人“破局”——无论局外人看上去有多不靠谱。他们需要的是推倒重来、休克治疗。把Milei推上总统宝座，大概也介乎于“最后一把全押”与“破罐子破摔”之间。Trump也是在同样的背景下，在2016年登上美国总统宝座。

问题2：Milei能够让阿根廷再次伟大么？

答：不会。Milei的“药方”不能解决阿根廷的问题，而考虑到阿根廷现在的处境，以及Milei设想政策的极端性，他只会让国家付出更大的代价，走向更深的深渊。

问题3：如何在全球视角下看待Milei的当选？

答：Milei是2010年代中期以降全球民粹右翼/极右翼浪潮的一部分，Trump是其中的代表。其特征是：经济上崇尚市场主义；文化上倾向保守主义；政治上倾向本土主义、民族主义与权威主义/反民主主义。实际上，今天发生在阿根廷的事情，前些年已经发生在巴西，即右翼民粹政客Jair Bolsonaro（博索纳罗）当选为总统（2019~2022）。          

作为全球民粹右翼事业的组成部分，政客们也心心相惜：Trump非常清楚Milei是他的“小学生”，因此也公开祝贺他取得的胜利，“全世界都在看！我为你感到非常自豪”，“你将会扭转你的国家，并真正令阿根廷再次伟大！”。                    

问题4：Milei的当选，反映了哪些更大的问题？

答：个人认为，Milei的当选，反映了以下几条问题：

1.西式选举政治，形式上看，政客都是由民选出，由始至终打着老百姓旗号，实际上却是完全脱离群众，离心离德，丧失人民信任，因此群众需要在传统体系（“the Swamp”）以外寻找候选人；

2.在当代，社会出现矛盾、分歧、困难，西式选举政治往往无法起到聚合、团结、形成共识的作用，而是在放大分析与矛盾、加速瓦解共识、加速政治“极化”、加速社会分裂。最后推出来的也都是极端化的、民粹化的政党与政客；

3.西式选举政治既然会导向极端化、民粹化政客，自然也就选不出好的政客：选举不再是严肃的政治选择及人才选拔，而是娱乐和情绪的宣泄。这就使得国家和社会的发展陷入更大的困难，进入更大的恶性循环，陷入“失败国家”泥潭；‍

4.阿根廷是一个白人国家，相比其他以印第安混血为主的拉美国家，更接西班牙/意大利/美/西方的文化圈，受美/西方的影响更大。可以看出来，在美/西方体系里，很难形成一套适合阿根廷、易于实践、能够解决其发展诉求的模式。阿根廷人缺乏理论、缺乏模式，缺乏点子，最后还是于美国人取经，选出一个模仿Trump的人物。这实在是可悲。一来，这说明美/西方制度、模式的乏力；二来，这不妨碍美国继续把控阿根廷，将其纳入到自己的生态体系内；三来，说明“中国式现代化”暂还无法真正辐射到像阿根廷这样的国家。

问题5：Milei这样的极右翼政客在阿根廷这样一个“南方世界”大国上台，对国际社会主义/左翼政治事业的影响是什么？

答：短期有负面影响，中期会有反复，长期看是“利好”：

1.短期：Milei作为极右翼政客当选，推选极右翼的原教旨市场主义政策，是暂时的“西风压倒东风”；

2.中期：像阿根廷这样面临发展困境的西式选举政治国家，政治会经常反复，不要太以为意。君不见阿根廷的邻国巴西：Bolsonaro热闹不几年，已经下课，左翼的卢拉（Lula da Silva）在今年初再度上台，风水轮流转；

3.长期：实践将证明，Milei取经美国的极右翼政策是无法解决阿根廷的发展问题的：他只会帮助证明这条道是走不通的，并逼迫阿根廷人在长期寻找其他道路与模式——包括回到社会主义，包括借鉴中国的发展道路（“中国式现代化”）。

问题6：Milei这样的极右翼民粹政客在阿根廷上台，对西式政治制度与模式的影响是什么？

答：如果我们判定Milei并不能解决阿根廷的经济社会发展问题，那他终归只能是历史的注脚——而且，可能是一个负面的注脚。最终，阿根廷人会明白，靠西式选举这一机制本身，非但不能保证产生好的领导人，还会因为瓦解社会共识、加重社会矛盾分歧、鼓励多数人暴政、推选不靠谱的民粹政客，最终加重国家面临的问题。未来的人们将不得不重新拷问灵魂：到底什么样的模式能够带来安全、稳定、发展？他们将在整个人类世界里找寻答案。

问题7：一句话从大历史维度总结Milei上台的历史意义？

答：从大历史角度看，Milei这样的极右翼民粹政客，在阿根廷这样一个重要的南方世界，以西式选举政治的形式上台，将向阿根廷人民和世界人民说明，无论是极右翼/原教旨市场政策，还是西式选举政治，都无法帮助阿根廷解决发展问题——阿根廷人需要寻找其他的答案。对于那些主张每个国家都要基于自己国情与实践找寻发展道路、主张左翼政治/社会主义、批评西方选举政治流弊的人来说，辩证地看，Milei上台也许是个“好事”。          

现当代中国的发展，难道没有经过艰难曲折的探索历程么？所以这些经历，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好事”——但前提是他们要总结历史经验教训，吸收人类文明精华。                    

问题8：Milei上台对中国的影响？

答：目前来看，Milei是个美国MAGA的小跟班，在以色列等问题的表态上更可谓极致。他一定会努力把阿根廷拉向美国的一边，希望依托美国解决自己的发展问题，并尝试与中国保持距离。如果明年Trump赢得美国总统大选，Milei和Trump可能还会你来我往呼应，忙得不亦乐乎。这些是不利于中国的。          

但，首先，不要将Milei上台之前说的话简单视为Milei上台后要推行的政策。上台之前那叫“打嘴炮”。坐到总统府，就要考虑现实利益：如果破坏中阿经济贸易关系，会不会损害阿根廷经济，损害选民利益？Milei必须更加现实的考虑这些问题。这也是为什么近期他在一系列问题上柔化之前政策表述（例如持枪合法化）的原因。所以我们要听其言，观其行。              

其次，Milei之所以上台，之所以做不利于中国的政策表述，归根结底，还是阿根廷国内政治的影响，是国内着火，烧到我们这里来了。对此，只需要抓住一个基本判断，遵循一个基本原则：          

一个基本判断：中国与阿根廷的经济贸易关系，是否有利于阿根廷的经济？是否有利于阿根廷人民的福祉？是否能为阿根廷的经济困境与危机提供“稳定器”作用？是否符合阿根廷的国家利益？答案是肯定的，而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们相信阿根廷政府是理性的、正常的，那么就可以推断，或者相信他们不会做自我伤害的事情。现阶段，我们可以把他们想得“好一点”。          

一个基本原则：不需要去过多关心阿根廷的国内政治，他们闹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忽视Milei之前的言论，善意的假设他不会把火烧到中国。不用掀起话题，避免“挑拨”，避免以任何形式挑起或陷入到阿根廷的国内讨论——譬如“阿根廷未来选边应该跟美国，还是应该跟中国？”不要参与或介入任何这样的讨论和争议。我们以不变应万变，无论阿根廷哪个总统上台，我们都尊重他们人民的选择，我们都相信政府会做出理性选择，我们都采取一样的政策。并且，我们要持续努力对阿根廷讲好“中国故事”。          

Milei的上台只是一个历史插曲与脚注：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个人认为，Milei的上台，对于全球社会主义/左翼政治来说最终是个“好事”：Milei将帮助证明：归根结底，“昂撒”的原教旨市场主义是行不通的，只会将阿根廷这样的发展中国家置于混乱。最终，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阿根廷，而阿根廷必须把取经的视角拓展到美国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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