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更饿,还是饿更饿?
先让我猜猜点开这篇文章前的你在想什么!今天中午吃什么?还是在噘着嘴问自己明明说要减肥怎么还是想吃?
想吃有什么罪过?孔子曾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子》书中则说:“食、色,性也。”先贤们早就达成了共识:人的基本欲望,“吃”排第一。
图源《舌尖上的中国》
在座各位都是“出菜中国人”,今天就光明正大地把我们汉字里关于“吃”的那些事摆在餐桌台面上说一说。
食物不是吃的是饭碗?
吃饭先得有家伙什,“食”这字本身说的不是吃的,而是盛饭的碗。
“食”的小篆字形好像长了大长腿
“食”字,今天看来是人、良二字叠加,其实看小篆字形,不是“人+良”,而是“亼(jí)+皀”。
不是香皂的皂不是香皂的皂!
这字念jí或者bī,《说文》释其义为稻谷的香气,也是“食”“餐”等字的基础。甲骨文字形表现的是青铜食器“簋(guǐ)”“簠(fǔ)”之类,盛着冒尖儿的饭。
古人还贴心地准备了饭多到溢出来的写法
而“食”字的甲骨文,就是在“皀”上加几笔,上面的“亼”究竟是什么还没有定论。一说是容器的盖子,那么“食”字就是表示盛完食物还盖了盖;一说是一张嘴在上面,那么“食”字指的就是进食的样子。
那右边那个感觉可能不是饭溢出来了,是嘴流口水
进食的样子其实可以用另一个字表示——“即”。虽然这个字你能想到的和“吃”的联系顶多是现在想立即吃饭,但它的甲骨文是一个人靠近食器跪坐,面向食物,正准备进餐。如今“即”字多用的含义是引申出来的“走向、开始”。
古人也太尊敬食物了
与“即”相反的是“既”,就餐者傲娇地扭过了头,表示已经吃完。所以现在“既”引申为“结束”“已经”等义。
这饭还冒尖你也没吃完啊
“食”可能不是动词,“餐”就基本都作动词用了,《说文》解释得简单粗暴——“吞也”。
大火炬和化了的冰棍(bushi)
原以为“餐”的甲骨文表示饭碗旁边搁着双筷子、撒了点饭粒,其实是“皀”“水”两字组合,可能表示连吃带喝。所以“餐”在古时又写成“湌”。
快到饭点儿连看欧阳询的书法都感觉饿
控制碳水?粮食才是主角
减肥要控制碳水的,或者从小就不爱吃主食不论米面的朋友举个手🙋🏻♀️。但在古代,粮食做的“饭”是绝对的主角,其他什么好菜好肉,都是“下饭”的而已。
“顶饱还得我们粮食”
中国古代社会以农耕为本,饮食结构以粮食为基础。所以进餐称为“吃饭”而不是吃肉、吃菜。带有食字旁的字,大都跟食品、吃有关。有泛指餐食的,比如馔(zhuàn)、馐,也有特指某些食物的,比如饼、饺、馕、饴、馄饨、饸饹等等——它们特指的大多是粮食谷物加工成的食物,可以说中华文明中,粮食就是“食”的代表。
馋也是我的代表
宋代朱熹说:“食以五谷为主,故不以肉胜食气。”五谷是最重要的几种粮食,至于是哪五种,有不同说法,现在较普及的版本是稻(水稻)、黍(黄米)、稷(小米)、麦(小麦)、菽(大豆)。
稻 黍 稷 麦 菽
稻、麦是今天最主要的粮食作物,但在古代,“五谷之长”却是稷,也就是小米。
水稻主要长在南方,而当时中华文明中心在北方,稻不居首可以理解,有的版本稻甚至不在“五谷”之列。
现在人人都能吃上稻米当然还有袁隆平爷爷的功劳!
但为何不是如今的另一主食界扛把子小麦为长呢?原来,稷易于蒸熟,口感也更细腻,小麦却粒大质硬,直接煮食口感不佳,磨成粉才方便食用。
贵阳美食“小米渣”
但先秦时期加工粮食,是用杵臼舂捶,只能做到粉碎谷物颗粒,很难做出精细的面粉,人们自然会更喜欢稷,而不是小麦。至汉代以后,石磨普及,可以通过研磨,让谷物变成较细腻的面粉,小麦的地位才有所提升了。
写于明代的《西游记》就会有米山面山这种情节
说到小麦,有人脑子里就开始盘旋各种大饼。“饼”字,现在是指形态圆扁的面食,其实在古代是面粉所制食物的通称。《说文》解释“饼”为“面餈(cí)也”,对“餈”字又注为“稻饼也”,循环解释,主要区别在于原料。
表面有点焦的饼,什么菜都不用就能炫两个
只要是小麦面粉做的,比如馒头叫“炊饼”,面片、面条叫“汤饼”,都属于饼类。而用稻米磨成粉制作的食物,则为餈,如糍粑之类。米制品也可称“饵”,云南特色食物饵丝、饵块,原料都是稻米。
再看到武大郎卖烧饼的剧可以给差评了
饼字在古代典籍中,大多出现在西汉以后,也有学者提出,这个字可能不是“中国原创”,而是源于丝绸之路传来的古波斯语。小麦面粉在古波斯语中读为“peste”或“pist”,表示面食的“饼”,可能是这个词的音译。
吐鲁番的唐代墓葬出土过保存完整的唐代“饼”
形态非常多样
汉字也在提醒你规律饮食
汉字里甚至还藏着准点吃饭的规矩。
我们现在一日三餐,不是从来就有的。商代人实行的便是两餐制,早餐称“大食”,也叫“饔(yōng)”,晚餐称“小食”,也叫“飧(sūn)”或“餔(bū)”,中餐是不吃的。
太阳下山,回家吃饭
《孟子》所说“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也反映出两餐制的传统。飧字从夕从食,餔字则是“日加申时食也”,可知晚餐是在下午四点左右。而早餐通常是上午八点左右。孔子的“不时,不食”,讲究的就是饮食要规律,不到饭点不吃。
午餐原是早餐与晚餐之间的点心之类,临时补充能量用的,后来才慢慢成为正餐。不过现在有些地方还是一日两餐制,尤其是昼短夜长的冬日。
古代如遇荒年,不要说吃午餐,吃了上顿有下顿就不错了。
“饥”字在简化时,合并了两个不同的字。一是“饑”,《说文》解释“谷不熟为饑”,青黄不接,是荒年的意思,史书中常常有某年“大饥”的记载,便是用这个“饑”。另一个则是“飢”,《说文》解释为“饿也”,是“我”肚子的信号。社会性的饥荒反映在个人的食欲上,融成一个字。
饥和饿,也略有程度的差别,《韩非子》有“虽饥不饿”之句,可知饿要比饥严重。
饮食不仅要有时,也需要有节操、有节制。吃饱了肚子,就去做些有用的事,否则要被批评为“饱食终日,无所用心”。
贪吃无度也不好,在西方,“暴食”被视为原罪之一。咱们现在常说的“饕餮盛宴”的“饕餮”,原本也是中国传说中面目狰狞的贪吃凶兽。
不过,“老饕”后来倒成了美食家的雅号,东坡先生还做过一篇《老饕赋》呢。
说到东坡先生了,那必须拿东坡肉结个尾
最后祝大家干饭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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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宰予
部分图片 | 图虫创意
微信编辑 | 赵之遇
本文原载于《博物》杂志2018年5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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