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稳步向前行:《我和我的年轻痴呆老伴儿》之二十一
牵手稳步向前行
古语道,静则安,安则虑。减少了焦躁、惶恐,面对第三次断崖式跌落后的一系列新情况,我静心思考,既然战胜不了、无法逆转痴呆症,那就积极探索与它共生的途径,逐一确定有效应对路数。
听不懂了,我就少说多做或者只做不说,把她当成一个不懂事的聋哑孩子。
按时间顺序说,每天早起穿衣服,我先把上衣、棉毛裤递给她,如果她不是把裤子往头上套,能分清上下地自己伸胳膊、伸腿,我就在旁边帮她穿好。洗漱时,我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她,做示范动作,她一半时间会自己刷,然后接过水杯,在我的示意下漱口。洗脸、洗脚、洗下身,她都不行了,早晚都得由我全程操作。一般情况下,老伴儿都顺从地配合。
每次出门前,我会让老伴儿先在离大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蹲下帮她换下拖鞋、穿好步行鞋;返回家后,我指着门边的拖鞋,让她自己换鞋,有时她低头看看,能够换上一只或者两只,有时她没有反应,我就蹲下帮她换。
做好饭,我还是像以往那样叫她,少数时间她能自己来,多数时间是我拿掉她手里的“杂物”,拉她到餐桌旁坐下吃饭。为了防止倒水烫着,我把水倒进杯子,调好温度,让她自己拿着喝。
晚上睡觉,也是由我扶她躺好,再给她盖好被子。
针对她自己不能正确地穿(脱)衣服和体重增加的情况,从两年前我就开始调整,采取穿衣随身变化方略:先是把所有裤子都换成松紧带的,省去了系腰带的麻烦,而后又不断根据她的体重变化,添置大尺码宽松的衣裤。在这方面,二姐帮了很多忙,从夏天的真丝短衫到春秋的外套,再到御寒的羽绒服,她源源不断地送,并说“要把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是为了方便,我把她的鞋子都换成了“一脚蹬”。
为了保证营养,我坚持吃饭不凑合,搭配齐全,进食方便原则。虽然我俩的饭量都不大,但吃的样数很不少。肉蛋奶,鱼虾禽,果蔬菇,豆薯酪,我变着样搭配。给她吃鱼,先把刺细细地挑干净,吃虾,先把皮壳剥掉。猪肉、鸡肉,我一般都切成小块,红烧或清炒;蔬菜和蘑菇、木耳等,炒前都先切成直径不足两厘米的小块。吃饭时,把烧好的什锦菜丁和米饭拌在一起,让老伴儿自己用勺子吃。每天在家的午饭,都至少有四五种荤素菜搭配。吃饺子,就给她夹开,吃烙饼、馒头就切(掰)成一口能进的小块……晚饭一般比较简单,但也是让她既要吃好,又要方便。每天上午10点左右、下午三点前后,各吃一次水果,也都是切成小块,有时拌上酸奶。
按医嘱按时按量服药,同时不错过任何治疗的机会。
2021年10月,医院可以开国产新药“971”了(声称是世界首种对轻中度痴呆有逆转功效的药物),尽管全部自费,每月4000元,而且对中重度痴呆可能无效,但我还是让医生开方、给老伴儿服用。服用了10个月,没见什么效果,而她又在这期间出现了第三次断崖式跌落,于是就停用了。
我的高中同班同学、挚友张晓彤,对老伴儿的治病问题很上心,主张试试中医药疗法,并联系了在这方面的有专长的一位外地老中医,但由于受疫情防控的限制,一直没能实现。(下图,一直为振兴中医药奔走呼号的张晓彤。)
穿衣、吃饭都好应对,最让我头疼的是小便失禁问题。由于老伴儿已经没有了进卫生间方便的主观意识,不分时间、地点,公交车上、超市、邮局,书房、厨房……随时随地尿,因此穿纸尿裤就成为常态。我原以为只要穿上纸尿裤,就什么麻烦都可以解决了,谁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从夏天到冬天,半年中我买了七八款纸尿裤,竟没有一款像厂家广告说的那样“不溢不漏,安睡一夜”,都是溢、漏严重。白天还好,夜间穿着纸尿裤、垫着防渗垫,只要一尿,就会弄得大片湿,尿液会从后腰溢满后背。只有一款朋友送的进口货,防溢漏效果比较理想。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纸尿裤又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怎么这么多厂家就做不好呢?
没辙,只能自己想额外的办法解决。于是我买了大小两种防渗褥子,轮换着铺垫。在防渗褥子上面再铺一次性的防渗垫。这样就可以大大减少“水漫金山”的麻烦,可以在“发水”后,只换一次性的垫和纸尿裤,不必刷洗下面铺垫的乳胶和棕床垫。
此外我还按照她排尿的时间规律,每隔四小时左右,拉她去卫生间的马桶上坐一坐,并用水龙头细细的流水声加以诱导,十有八九能有些“收获”。这样就可以大大减少尿裤子、尿床的次数。白天无所谓,夜晚比较难受,临睡前的9点去一次,隔四小时是凌晨一点,正是酣睡之时。但没办法,我得“叫起”她。如果没情况,就拉她去坐一坐;如果已经尿了,就赶快换洗,以免被尿液沤着难受。
几个月下来,我形成了条件反射,到“预定”的时间就会醒来“办事”。为了尽量保证我的睡眠时间,我就和她晚9点同步上床,半夜“叫起”之后再用各种办法接续睡梦。时间一长,我居然习惯了,“办事”后能很快入睡。两段加起来也有七八个小时。但我还是在不断地问:不知什么时候能给老伴儿用上能让我安睡整夜的好产品?
从外表看,细皮嫩肉、脸色红润的老伴儿真不像是年近七旬的重病之人。她哥哥姐姐弟弟,都说这是因为我照顾得好。但我认为,除了吃好、睡足外,拉着她坚持锻炼是非常重要的一条。如果吃饱了就睡,杨琼绝不可能是现在这样。(下图,今年夏天用餐中的老伴儿。)
十多年来,只要我俩在一起,无论外出旅行还是在北京,都坚持每天走步,开始是1万到1.5万步,近三年调减到8000到10000步。天好时去公园,疫情后在报社大院里、在北侧河边林荫道;天气实在太差时,就在屋里转圈或随着音乐跳舞。
今年夏天老伴儿走路出现问题之后,无论在院子里还是在外面,我都牵着她的手走。开始时,有老同事调侃地说:“老吴两口在秀恩爱。”我赶忙做解释。但时间一长,有朋友说,老吴拉着老伴儿踽踽而行成了大院里的一道“风景线”!走路时,不少迎面而来的“走族”向我翘起大拇指,而我与他们并不熟识。(2021年9月在浙江德清,我牵着老伴儿在游览。)
其实,走路不仅是锻炼,也可以减少独处,多接触人和社会。走路时,与谈笑的“走族”交汇时,她会跟着笑笑;看到嬉戏的小孩儿,她会驻足看着笑笑。每天下午走了大半程后我们都要去报社小花园参加“六角亭话会”。七八个老同事在这里小憩、谈笑,虽然杨琼参与不了聊天,但也跟着大家不断开心地大笑。
只要老伴儿还能走路,我会坚持牵着她继续走下去,即便她以后不能走了,我也会经常拉着她的手在身边陪伴,让她感受到家的温馨和老伴儿温情。
照护与陪伴重病亲人,是负担,但更是生活,是不求回报的亲情倾注。
结束语
记述一个退休老头儿与痴呆老伴儿近十多年经历的系列小文,到此告一段落。这既不是文学创作,也不是自娱自乐的段子,只是亲历的直述。写下这些文字,不为分享也不为“卖惨”求助,因为做了几十年记者的我十分清楚,现如今,比我困难的人多得多,别的不说,但就经济而言,数以千万计的家庭不过是刚刚越过贫困线而已。
我只是想借这些文字发出警示,提醒人们:留意身边亲人,敏锐察觉“异变”,提早注意这种恐怖的病症,不要再重蹈我的覆辙。仅此而已。以后我会以简短日记的形式,继续向朋友们报告我和老伴儿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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