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的工作被虚构
一间几十平米的办公室,坐着4个人。
这天,HR将一位员工领到工位上,说:“你的岗位是商务,就坐在这里。”又指向旁边的两个程序员男生:“你们想干嘛就干嘛啊。”
三个小时后,HR过来宣布工作任务完成。“客户一下飞机,老板就把他们接去餐厅吃饭了。不来公司了。”员工们随即散去。
这间办公室里,只有1个是真的员工,另外3个都是“演员”。陈明志是其中的演员之一。
这份扮演上班的活儿,源自他在网上刷到一则招聘帖,发帖人说:“工作内容非常简单,只要在办公室坐着就行。”那天,他扮演一位销售员,坐在工位上,玩了三小时手机,得到了90元的报酬。
95后男孩陈明志,学编辑出版专业,大学毕业后,在深圳一家互联网企业工作。在亲历了裁员、内卷、同龄人猝死后,2020年下半年,他离开大厂的工作岗位,开始打零工,成了一名“灵活就业者”。
他做的第一份零工,是假装一名看房客。
这则招聘广告,贴在零工的帖子里,是这样写的:楼盘看房暖场,男女不限,20-45岁,穿服装有气质。5个楼盘,100元,看完付钱,包车接送。
陈明志加上微信,对方自称是一名房产中介,坦言自己有带人看房的KPI,眼看就到月底,不得已上网雇人假装客户。陈明志报出年龄,对方有些犹豫,随后中介问了一个关键问题:“有深圳户口么?”得到肯定回复后,中介决定试一试。
2021年8月的深圳天气炎热,地铁口碰头后,中介开车载着陈明志去往楼盘所在地。上车后,房产中介开始给他安排人设,他将扮演一位互联网公司的程序员,年薪30万,有深圳户口,为准备婚房来置业。紧接着,中介叮嘱一些事项,说起深圳购房政策,公积金缴纳的数额,让陈明志一一记下,以便使看房更加合理。
第一个楼盘位于市郊,与惠州接壤,均价4万出头。当他们进入售楼处,前方挤满了看房客,他拿到号码牌,排到了第100位。这一幕让陈明志有一丝疑惑:这么多人看房,还要找人冒充?这些人,难道也是被请来假装看房的?
本着深度体验的态度,陈明志迅速进入了角色。
一位40岁左右,穿商务装的房产销售把他带到沙盘前,对方用一套固定的模版,流利地介绍楼盘的优点,他语速飞快,容不下任何思索。这个环节结束后,他们去往二楼看样板房。整个过程快速地像是走过场,一方彬彬有礼,一方小心谨慎。
乘电梯的十几秒里,几乎是一瞬间,陈明志觉察到对方脸上的一个细微动作:在封闭的空间里,这位销售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练习笑容。当电梯门打开,销售冲出门外,继续为他引路。
看房结束,他们坐下来,进入最后一个流程。房产销售拿出纸、笔,调出手机里的计算器,开始计算价格。一套107平米,三室一厅的房子,按照杜撰出来的年薪、公积金加商业贷款,首付需要130万,月供1.7万。
听到这个数字,陈明志没有说话,双方进入了一种彼此心照不宣,但又不放弃某种可能性的奇怪氛围里。房产销售打破沉默,他开始大谈自己通过房产押宝的经历。他有一套南山区的房,几年前看准时机,咬牙购买,如今从几百万涨到了1000多万。
“别犹豫,明天就被抢走了。”他说完,借口离开。
带陈明志来的房产中介,正坐在一旁滑手机,丝毫不关心房子能否卖得出去,趁房产销售离开的间隙,他走到陈明志身边,提示他打包茶点,加快进程。
借口离开后,他们又去看了其他楼盘。天气太热,中介也有点烦躁,原本计划完成看5个楼盘,只看了3个。“记得在APP上,留我个好评。”最后,中介开车把他送到了地铁口。
一场假装工作的表演结束。陈明志拿到了一百元。
看房的经历激发了陈明志的好奇心。如果工作是假的,如何寻找工作的意义呢?从大厂辞职,进入零工市场,陈明志始终对这个问题抱有好奇。他陆续接了十几份不同类型的零工,希望借助自身的体验,去探索工作意味着什么。
2021年年底,兼职中介找到陈明志,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工作机会。每天只要去公司打个卡,一个月就能拿3000块钱基本工资。
在保险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陈明志见到了他的“上级”,30来岁的女性销售主管,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女主管点了两杯咖啡,说出了自己构思的剧本:一位新入职的“高质量”销售代表,参加为期5天的职业培训后,在一周内迅速开了一单保险业务。保险业务是现成的,主管会将签约成功的单子,记在他的名下。一切流程走完后,再假装辞职。
假装工作并不容易。完成任务的第一步,就是要假装面试。女主管传授给陈明志面试技巧,当被问道为什么要转行时,这么回答:希望可以提升收入,“要表现出特别真诚的样子。”最后主管特别提醒,事成后,要将这单业务的提成还给她,否则就要报复。
准备就绪,陈明志上楼,接受HR的面试。他没有带简历,进入公司后,填写了一张面试信息表。在过往职业经历那一栏,他修改了公司名称,工作时间,还有工作岗位的名称,“把内容运营写成运营”。
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HR给他发出口头offer,询问来上课的时间,面试结束。
晚上,陈明志回忆起白天经历的种种,感到心惊,觉察出这份“工作”的漏洞,和公司签署正式合同后,就意味着自己要履行契约义务,自己如果违约该怎么办?他把疑问抛给兼职中介,对方回复他不会签署合同,只注册成为一名“员工”。中介继而聊起自己的经历,他曾经也做过一段时间的保险销售,“不会有任何风险。”他说。
假装面试,假装培训,假装拉一单业务,再假装离职。戏演得越来越真,陈明志有一些后怕。
得知他要反悔,那位主管很生气,指责他的爽约,让自己失去了一个晋升的机会,报酬也少了几十万。当陈明志提出介绍新朋友给她时,这位主管回复“来不及了,截止日期已经过了。”说完,拉黑了他。
经过一系列光怪陆离的假工作,陈明志陷入了某种困惑:工作是可以被伪装和扮演的。一些人进入社会分工体系,找到自己的位置,完成既定流程,工作被剥离了实际意义,被掏空成了一种仪式。完成规定动作是关键,至于工作价值问题,不在系统的考虑之中,个人的意义也无从附着。
幽灵工作者
成为自由工作者后,陈明志加入了许多本地兼职群,他试图通过打零工,来窥见一种不同的工作、不同的生活。
兼职群里有形形色色的活。某建筑工地需要工友充人数,只要填完入职表,押身份证5天,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得到200元。一份招聘上写着:坐着让人测量血压。为了保证真实性,还有一个附加条件——测量血压当天要大于143mmHg。还有一些岗位是给指定的短视频双击点赞,一个赞一块。
这些零工活听起来轻便,要求低,收入不高,好在当天就能见到现钱。深圳年初疫情给劳动力市场带来了冲击,原本从事零工工作的人,不少失去了工作的机会。
社会分工系统就像一台机器,为避免空转带来的损耗与脱轨,许多人的工作如同润滑油,不产生价值,只是让这台巨型机器维持运行。有时招聘者伪造出一些岗位,打零工的人为了百元左右的收入,常常要去争夺一份不算是工作的工作,这就是传说中的"幽灵工作"。
这天,兼职群里发布了一则信息:福田区某街道打第三针疫苗有补贴。打完现结200元红包。
一时间群里沸腾。再询问具体地址后,有人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来到现场排队。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达到一定数量,补贴停止, “不用来了。”中介在群里喊。这让一些人感到愤怒,觉得自己受骗,开始在群里骂娘。
有人在接种疫苗现场,直接问补贴的事,工作人员假装不知道,一口回绝。这时,中介冒出来,偷偷躲在身后,告诉完成接种的人,拿着凭证核对好信息,就可以挣到这份“工钱”。
这份“工作”是隐秘的,中介找到了一些“灰色地带”。通过“撒钱”的行为,接种人能拿到报酬,街道人员能完成自己的工作量,中介也能赚到钱。
起初,陈明志在兼职群里远远观察,还带一点像考察者的姿态,当他参与其中,却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故事。
一次,陈明志遇到了中英街的一位店铺老板,请他假装购物。
中英街在深圳盐田区,整个街区一边由内地管辖,一边由香港管辖。内地居民要进这里,需要提前网上预约,预约成功后,可以在里面停留几个小时,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五点。受疫情影响,香港那部分用栅栏封锁了起来。代购们的生意更难做了。
这天上午11点,陈明志从香港管辖的店铺老板手中,接过两大袋货物,混在人群中,他的任务就是把货物带回内地。现场像他一样的代购客足足有三四百人,因为人聚集过多,遭到保安的驱赶。等保安走远,代购客们又聚集到了海关前面。
通关时,陈明志脑补出一些惊险的画面,被查问坚决说是自己买来用的东西,“像精神病人一样撒泼打滚”。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快速通过,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深圳。得到了130元的报酬。
这样有趣的经历并不常见,在打零工的过程中,曾在互联网工作的陈明志感到大部分没什么意义。在这些琐碎、断续的工作中,意义的创造变得很难。
他做过时间最长的零工,是人脸识别测试员。它需要人一遍又一遍地走过闸机,以此来测试机器的灵敏度。“就是熬。”他评价这份工作。
工作地点位于科技园区的一栋写字楼里,这是一个绝对保密的环境,实验室的大门需要刷脸进入。整个空间大约一百平米,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机器,机器运转,发出低鸣,室内温度要比室外高出好几度。人脸识别的机器在一个个小格子内,用黑色帷布营造出独立的空间。要做的就是走到摄像头面前,等待机器识别,正确显示绿色,错误显示红色。
早上9点,陈明志进入实验室。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测试环境不断变化,灯光忽明忽暗,为了模拟不同的环境,他有时需要戴上墨镜,或者戴上帽子,面孔对准摄像头,然后将结果告诉一旁的记录人员,“5个正确,2个错误。”
这份工作不用动脑,新手也能很快适应节奏。只是时间过得很慢。从早上9点到晚上8点,需要重复上千次固定的动作。空洞,重复,枯燥。
为了排遣这种枯燥,午休的间隙,他和七八个工友围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来这打零工的人大多处于生活的空档期。一位20岁的女孩家在深圳,之前她去富士康面试,没有通过,“他们宁愿招偏远山区的农民,也不愿意要深圳土著。”一位40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从上一份工作离职后,到这里暂时落脚,“权当体验生活”。
短暂的休息结束,工友们重新回到各自的机器前,重复一个动作。一天下来,他赚了200元。
当陈明志走出实验室,一种虚无感浮现出来,工作只是为了填补时间。他感到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在为机器打工,“一天劳动结束,我好像拿不出什么成果。”
断断续续上班一个月后,最终,他放弃了这份工作。
有一次,当某平台的一位KOL邀请他做一天摄影师时,他欣然接受,这份工作看起来很美好——去网红店打卡,还能免费吃好吃的东西。
为了赶清晨最好的阳光拍摄,他们九点就来到这家广式早茶店。拍摄的女主角穿着短裙,化着浓妆,坐下来照菜单点了一桌子菜,当菜上桌,工作就开始了。每一道菜,都需要精心摆放位置,调整好光线,拍摄下来。紧接着他们绕着店寻找最佳拍摄点,在露天搭的雨棚下,女主角端起一道甜品,姿态优雅地假装品尝,陈明志将镜头对准她,一连按下快门。一顿操作后,菜早就凉了,他们来不及吃,又抓紧赶往下一个地点。
在海边,女主角换上新的服装,新的造型,进入又一轮的拍摄。即使身处美丽的景色之中,陈明志也体会不到丝毫的轻松,对方不断提出要求,“光线要好,注意打滤镜,皮肤要拍得白一点,注意拍摄的角度。”
后来,陈明志看到自己拍摄的照片,被女孩发布在社交媒体上,图片下她和网友互动:“菠萝饭很甜很好吃,超级推荐。”那一刻,陈明志感到身处在一个虚假世界,图片中营造出的美丽泡泡,把人置于虚幻,而真实生活中人的感受和体会被隐藏起来。
也是在密集打零工,试图以积极的姿态去寻找工作的意义时,陈明志才发现,荒谬的现象越来越多,虚构和真实两个世界互为镜像,难分彼此。
一次,陈明志应聘一场线下促销活动的工作人员,有一项任务是统计到店的人流量。在现场,一位工作人员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当一个人进入感应门时,后台的统计数据就会跳转一次。
荒谬的一幕出现了。工作人员排着队,来来回回地穿过感应门。当天到店人数创下了纪录,达到了2万余人。
营造出的繁荣场景,创造不了任何实际价值,当交易额达不到预期时,“他们又会寻找其他借口,比如补贴力度不够大。”陈明志说。
真相被掩盖,没有一个人愿意戳穿。
荒诞照进现实
一年多的零工生活,让陈明志觉得很神奇,每时每刻都会有荒诞、奇幻的故事发生。看似荒诞的背后,映照着他过去的工作、生活,一个更真实的职场故事。
刚毕业那会,陈明志初入职场,这个年轻的男孩对工作充满干劲,他有着清晰的职业规划,前3年打基础,5年当上运营专家,接着或许会走上创业的道路。但一切都来得太快,工作两年不到,他就碰上了裁员。
2017年,他进入上海一家互联网独角兽企业。这家公司刚成立两年,就在纳斯达克上市。对于职场新手来说,陈明志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他的大学同学们还在传统企业里摸爬滚打,他已经和公司登上人生巅峰。公司上市之时,他和同事们围坐在屏幕前,观看敲钟的场景,作为其中的一员,他享受到了持股的红利,并庆幸自己赶上了这趟列车。
列车快速向前。互联网行业,行动力是关键,企业敦促员工“快速行动,打破一切”。得到资本助力后,公司业务迅速扩张,陈明志也调离原来的岗位,去孵化新的项目。团队迅速组建,十几个项目等待上马,为的是快速复制成功经验,抢占市场份额。
陈明志负责的视频团队有充足的预算,大量的钱被花在维护数据上,“撒钱”补贴用户,快速获取增长。一开始,这个方法很奏效,但很快,系统的漏洞被“羊毛党”盯上,成为敛财的工具。
他们意识到问题所在,却无法将其彻底清除,一定程度上,正是有羊毛党的存在,流量才得以提升。为了追逐短期的利益,所有人开始进入急功近利的状态,变得狂热。他们做月度排行榜,把收入最高的用户名单公布出来,从几千到上万不等;又在不同平台上做广告,投海报,邀请知名KOL入驻……那段时间,陈明志经常熬夜写文案,为提升数据绞尽脑汁。
团队的努力最终也没能换来好的结果,实际转化量微乎其微。
身处其中,陈明志偶尔会为一些营销手段而感到矛盾,“你知道美化数据就像是皇帝的新衣,但你愿意去相信它是有用的。”
压力让工作变得面目全非:它曾经是满足和自豪的源泉,如今成了一场充满焦虑的无形较量。人像高速运转的机器,一些人把大部分时间,用来对付电子邮件和开会上。一个忙得不可开交的员工,在一天内参加了20多场会议,最后他无法忍受,拉上两个人开了一间会议室,假装开会,只为了得到片刻的喘息。
现实很残酷,陈明志所在的项目,数据得不到增长,公司的工作群里,上司也不再提及,他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在项目彻底熄火之前,他选择了离开。
2018年,他南下深圳。很快在科兴科学园找到了新工作,公司是做游戏的上市企业,薪水可观。他在公司附近租下房子,十分钟就能抵达公司。一切进展神速。谁知一道管控游戏版号的政策下达,使得项目无法进行,新工作只干了两个月,他就被裁员。
在深圳的第二份工作,陈明志选择了一家老牌互联网企业,做知识付费项目的运营。这之前项目做了很久,没有盈利。彼时正是小微金融最火爆的时刻,为了给项目输血,在缺乏经验的前提下,团队迅速上马。
P2P项目来钱快,也蕴藏风险,2019年9月,项目的一位同事在外出工作中意外离世。
一个工作日的上午,三十来个警察进入公司,将所有人控制住,员工们不能随意走动,不能看手机,不能交头接耳,这一幕令他和同事们瞠目结舌。从上午11点到下午2点,一些负责人被叫去会议室问话,或配合警方调取电脑资料,更多的员工什么事都做不了,“氛围一度很诡异。”陈明志回忆道。他们干坐在工位上,持续了三四个小时。
最终,法院判定该业务不合规,公司迅速关停项目,400多名员工被裁。
大厦倒塌,留下一地碎片。搬离的下午,公司内举办了一场拍卖会,将公司的电脑、显示器等办公用品,悉数拿出来低价拍卖。几千块钱的苹果电脑,几百块就转卖了。一个同事将公司电脑组装好,又拿到网上二次销售,赚了两千元。听到这件事后陈明志觉得不可思议,“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人还在争先恐后地为自己抢夺一点好处。”
现实的荒诞让人陷入迷思,很长一段时间,陈明志被工作上的无意义感包围。在互联网大厂,他曾亲眼目睹怀孕的女同事,直接从公司送进产房;刚度完蜜月的同事,下了飞机就直奔办公室加班;一位同事利用职务之便,骗取公司补贴,中饱私囊,最后不了了之。
2020年3月,陈明志入职一家创业公司,很快他感到工作流程和管理制度的混乱。办公室浓烈的派系斗争,员工与员工之间的交流因误解渐渐降低,工作难以开展,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主动辞职。当他离开工位,听到一些关于他离职的不实传言,他没有反驳,心里有些难受。
社会分工的精细化,每个人都是公司机器运转的一颗小螺丝钉,无论是身处互联网职场,还是应付各式零工当中,陈明志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离开职场一年多,现在他仍然靠打零工生活。这种日子起初让他心里有些发虚,回过头来才恍然大悟,“保持一份好奇心和想象力,把之前的消极对待变为积极行动,或许可以过一种创造性的生活”。
前不久,他假装去参加一个论坛,在一场会议里充人数。参展人员在认真积极地洽谈;另一面,充场人员躲在一旁无所事事地玩手机,等着吃茶歇领礼品;还有酒店客人在室外泳池晒日光浴。世界的参差在有限的空间里变得具体。
展会上,他还遇上了一位旧相识,也是作为充场人员。对方说起原先也是这里的展会人员,如今已经无业大半年了。
他们聊了很久,朋友感叹就业形势严峻,准备转行做兼职中介,他邀请陈明志一起合作,“我们干一定行。”
*文中主人公信息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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