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我和那些人
yigezhongianren
楼主 (北美华人网)
此文谨献给我的前大半生,细节做了模糊处理以便隐身,请勿对号。
前天医生提醒我年纪到了,有好多新的需要作的常规身体检查,才意识到我的大半生竟然已经在我手上悄然飘过了。我这几天在思考接下来的十几二十年怎么度过我的职业生涯和以后退休怎么安排,突然觉得有冲动写下来我的前大半生,这些也是我将要分享给我的孩子们的故事(等他们稍微大一点),不是忆苦思甜也不是人生鸡汤,只希望能在网上留下这段文字。很长时间不写中文,有点长可能有点混乱见谅。 我老家是西南一个十八线贫穷小县的农村,家里离县城不远但很穷。父母是完完全全的农民,虽然他们勤勤恳恳劳作,但家里的经济状况在村里也是倒数,主要原因是小孩比较多,我上面两个姐姐下面还有弟弟和妹妹。 我80初生人,读书算早,我的同学基本上都是70中后期。我的小学同学大概50%没有读到五年级就辍学了,还有一大部分初中没考上或者考上了父母没让读,升入初中的都是成绩非常拔尖的几个,现在想起来大概只有10%多的升入初中。上小学的日子非常快乐,从来不做家庭作业,放学后的第一任务是去放牛,七八个小孩,赶着十几头老牛小牛,特别是春秋和初夏没有蚊子的时候,我们骑在牛背上嬉戏打闹,牛在清清的河边走,低头啃青嫩的野草,现在想起来还是神仙般的日子。 我很随性,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包括那些别人口中最”坏”的小孩。我也不知道是我吸引了他们还是他们吸引了我,那些最坏的小孩最喜欢欺负人的小孩喜欢跟我玩,可能我比较大方仗义,可能我成绩好他们崇拜我?这些坏小孩一律都成熟的非常早,有着惊人的人生阅历。我那时觉得他们够哥们讲义气,遇到什么事说句话就能为我出头能帮我摆平。我有段时候特别喜欢跟着几个公认的“坏”小孩去他们家里过夜。这些小孩家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约束和规矩,比如跟我玩的最好的一个小孩的父亲是在很远的铁路上做检修工,很久才回家一次,他妈妈基本没时间管他,没有任何约束,夜里玩到11/12点不回来他妈妈也从不过问。大部分的时候我觉得这些朋友都是很好,非常的大方和义气,对我毫无保留把我当哥们。但有时候我又觉得我跟他们还是不同,他们有时候会做出触犯我灵魂底线的东西,冷酷无情:比如我那个小伙伴就经常大白天去村里一个非常可怜的残疾人(瘸子)承包的鱼塘用网去偷鱼,瘸子看到了他就辱骂耻笑讥讽瘸子的生理缺陷,我让他不要这么干他叫我不要管;或者是晚上带着一把锹去偷人家地里的红薯,完了好玩还把人家地里的所有红薯搞得稀巴烂。稍微大了一点后,我跟这些坏小孩的交往就处于一种陷入与退出的纠结状态,沉迷于疯狂的没有约束的放纵,然后又觉得有点最终不属于一路人的惶恐。我的所有的这些坏小伙伴都没有能上初中,所以我们的人生交叉就越来越少。后来偶尔我回去的时候大家在村里的小卖部碰上,就递支烟寒暄一阵,他吹捧我那时上学成绩好,我吹捧他当老板生意做得大。十年前,我妈跟我说那个他爸是铁路工的小伙伴涉黑杀了人被判了无期,我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唏嘘。如果我跟他们一块混,是不是也不知道横尸在了哪个荒野呢? 我还跟我们村的一个小阔少关系很好,叫他阿伟吧。他爷爷是黄埔军校毕业,我们区信用社的行长职位上退下来的;有个叔公解放前跑到台湾听说很有钱,还有个叔公在上海,他爸爸的兄弟姐妹也都在城里政府部门工作。阿伟的父亲也是读过书的,但不幸落在我们村做个村支书,妈妈就在我们村小学教书,也算是我们那远近闻名的名门望族。他家里那个时候生活条件相对全村其他人简直就是天堂般的日子,他不用放牛,也不用下地干活,他爸有整箱整箱的小说杂志,非常令人羡慕,还时常有一些我们见所未见的玩具和零食。阿伟非常聪明,长得白白净净,个子很高但很文弱,喜欢问村里人觉得奇奇怪怪的问题,喜欢问为什么,跟人说话喜欢讲因为和所以显得文绉绉。村里的小孩都鄙视他,觉得他是阳春白雪,讲话拿腔拿调,无法跟群众打成一片,用各种方法欺负他和孤立他,那个时候的农村小孩非常的野蛮和刻薄,甚至公然的造谣他的生殖能力。但我跟阿伟在一起的时候非常的投机,主要是能跟他有很深层次的思想交流,这种交流的感觉跟大部分的农村小伙伴都找不到的,比如讨论武侠小说里的各个角色,觉得非常放松,不需要有任何的防备,他非常的单纯(傻白甜)。但是我也隐约的觉得他还是跟其他小孩有点不同,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轻微高功能自闭谱系的一种,太过投入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对社交礼仪方面比较迟钝。他的数学成绩非常好,我有时数学题做不出来就找他准没问题。但是他的语文小学时非常的不好,写的字是一塌糊涂,我觉得他比我要聪明很多,只是因为这个语文的考试方式他那时很不习惯。 因为觉得他思想发育成熟得慢,他妈妈自作主张的把他在五年级的时候留了一级,阿伟自此就变得非常的叛逆,有时候整日整日的不吃饭,而且神情经常恍惚。但是跟我玩得时候他非常得放松,还是那个聪慧单纯的阿伟,那个时候就经常跟我讲电路等物理问题,我觉得像听天书而他讲得津津有味。阿伟最后还是考上了初中,听说数学是满分而语文差点不及格。但是他妈妈怕阿伟不是很正常会没有后代,决定给阿伟生了个弟弟。可是生不逢时,那时候超生二胎在我们那是触犯了天条,他爸爸的支书职务被撤了,他妈妈老师的工作被辞了,听说爷爷的退休金也给扣了很多,家里房子被扒了,但是好在有上海、台湾和城里亲戚的接济,总归是比大部分的家庭要好点,但受人接济总归不是个长久之际,他爸妈也开始学别人家开始种地和做零工补贴家用,算是的的确确的家道中落。
前天医生提醒我年纪到了,有好多新的需要作的常规身体检查,才意识到我的大半生竟然已经在我手上悄然飘过了。我这几天在思考接下来的十几二十年怎么度过我的职业生涯和以后退休怎么安排,突然觉得有冲动写下来我的前大半生,这些也是我将要分享给我的孩子们的故事(等他们稍微大一点),不是忆苦思甜也不是人生鸡汤,只希望能在网上留下这段文字。很长时间不写中文,有点长可能有点混乱见谅。 我老家是西南一个十八线贫穷小县的农村,家里离县城不远但很穷。父母是完完全全的农民,虽然他们勤勤恳恳劳作,但家里的经济状况在村里也是倒数,主要原因是小孩比较多,我上面两个姐姐下面还有弟弟和妹妹。 我80初生人,读书算早,我的同学基本上都是70中后期。我的小学同学大概50%没有读到五年级就辍学了,还有一大部分初中没考上或者考上了父母没让读,升入初中的都是成绩非常拔尖的几个,现在想起来大概只有10%多的升入初中。上小学的日子非常快乐,从来不做家庭作业,放学后的第一任务是去放牛,七八个小孩,赶着十几头老牛小牛,特别是春秋和初夏没有蚊子的时候,我们骑在牛背上嬉戏打闹,牛在清清的河边走,低头啃青嫩的野草,现在想起来还是神仙般的日子。 我很随性,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包括那些别人口中最”坏”的小孩。我也不知道是我吸引了他们还是他们吸引了我,那些最坏的小孩最喜欢欺负人的小孩喜欢跟我玩,可能我比较大方仗义,可能我成绩好他们崇拜我?这些坏小孩一律都成熟的非常早,有着惊人的人生阅历。我那时觉得他们够哥们讲义气,遇到什么事说句话就能为我出头能帮我摆平。我有段时候特别喜欢跟着几个公认的“坏”小孩去他们家里过夜。这些小孩家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约束和规矩,比如跟我玩的最好的一个小孩的父亲是在很远的铁路上做检修工,很久才回家一次,他妈妈基本没时间管他,没有任何约束,夜里玩到11/12点不回来他妈妈也从不过问。大部分的时候我觉得这些朋友都是很好,非常的大方和义气,对我毫无保留把我当哥们。但有时候我又觉得我跟他们还是不同,他们有时候会做出触犯我灵魂底线的东西,冷酷无情:比如我那个小伙伴就经常大白天去村里一个非常可怜的残疾人(瘸子)承包的鱼塘用网去偷鱼,瘸子看到了他就辱骂耻笑讥讽瘸子的生理缺陷,我让他不要这么干他叫我不要管;或者是晚上带着一把锹去偷人家地里的红薯,完了好玩还把人家地里的所有红薯搞得稀巴烂。稍微大了一点后,我跟这些坏小孩的交往就处于一种陷入与退出的纠结状态,沉迷于疯狂的没有约束的放纵,然后又觉得有点最终不属于一路人的惶恐。我的所有的这些坏小伙伴都没有能上初中,所以我们的人生交叉就越来越少。后来偶尔我回去的时候大家在村里的小卖部碰上,就递支烟寒暄一阵,他吹捧我那时上学成绩好,我吹捧他当老板生意做得大。十年前,我妈跟我说那个他爸是铁路工的小伙伴涉黑杀了人被判了无期,我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唏嘘。如果我跟他们一块混,是不是也不知道横尸在了哪个荒野呢? 我还跟我们村的一个小阔少关系很好,叫他阿伟吧。他爷爷是黄埔军校毕业,我们区信用社的行长职位上退下来的;有个叔公解放前跑到台湾听说很有钱,还有个叔公在上海,他爸爸的兄弟姐妹也都在城里政府部门工作。阿伟的父亲也是读过书的,但不幸落在我们村做个村支书,妈妈就在我们村小学教书,也算是我们那远近闻名的名门望族。他家里那个时候生活条件相对全村其他人简直就是天堂般的日子,他不用放牛,也不用下地干活,他爸有整箱整箱的小说杂志,非常令人羡慕,还时常有一些我们见所未见的玩具和零食。阿伟非常聪明,长得白白净净,个子很高但很文弱,喜欢问村里人觉得奇奇怪怪的问题,喜欢问为什么,跟人说话喜欢讲因为和所以显得文绉绉。村里的小孩都鄙视他,觉得他是阳春白雪,讲话拿腔拿调,无法跟群众打成一片,用各种方法欺负他和孤立他,那个时候的农村小孩非常的野蛮和刻薄,甚至公然的造谣他的生殖能力。但我跟阿伟在一起的时候非常的投机,主要是能跟他有很深层次的思想交流,这种交流的感觉跟大部分的农村小伙伴都找不到的,比如讨论武侠小说里的各个角色,觉得非常放松,不需要有任何的防备,他非常的单纯(傻白甜)。但是我也隐约的觉得他还是跟其他小孩有点不同,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轻微高功能自闭谱系的一种,太过投入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对社交礼仪方面比较迟钝。他的数学成绩非常好,我有时数学题做不出来就找他准没问题。但是他的语文小学时非常的不好,写的字是一塌糊涂,我觉得他比我要聪明很多,只是因为这个语文的考试方式他那时很不习惯。 因为觉得他思想发育成熟得慢,他妈妈自作主张的把他在五年级的时候留了一级,阿伟自此就变得非常的叛逆,有时候整日整日的不吃饭,而且神情经常恍惚。但是跟我玩得时候他非常得放松,还是那个聪慧单纯的阿伟,那个时候就经常跟我讲电路等物理问题,我觉得像听天书而他讲得津津有味。阿伟最后还是考上了初中,听说数学是满分而语文差点不及格。但是他妈妈怕阿伟不是很正常会没有后代,决定给阿伟生了个弟弟。可是生不逢时,那时候超生二胎在我们那是触犯了天条,他爸爸的支书职务被撤了,他妈妈老师的工作被辞了,听说爷爷的退休金也给扣了很多,家里房子被扒了,但是好在有上海、台湾和城里亲戚的接济,总归是比大部分的家庭要好点,但受人接济总归不是个长久之际,他爸妈也开始学别人家开始种地和做零工补贴家用,算是的的确确的家道中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