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家庭伦理小说 《嫁接 下》第七章 咫尺天涯(2)
“絮儿——”,夏禾惊呼了一声,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放回货架上,慌乱中,那刮脸刀“哗啦”一下掉了下来,他顾不得从地上把它捡起来,急忙朝着那个角落奔去。
短短的这段路,于他却似乎很长、很长,没有尽头,心上的人儿是那么地遥不可及,犹如与她是隔着迢迢银河。
他快速转过那个拐角,却不见了她的踪影,这让他心急如焚,仿佛连带着自己的灵魂都一起丢了一般,他不知该往何处去,去哪里找寻那个梦中的人。
他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一排排高大的货架挡住了他的视线,人群里始终没有他要找的人,可是,正在他沮丧到极点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这让他大吃一惊。
“我在网上查过了,据说这个牌子的电动刮胡刀最好,你试试看,别再用那个手动的了,这个虽说贵了点儿,可一次性投资,至少能用个三年五载的,值!”
“哎!我用手动的都用了20年了,也没觉得有多麻烦,那什么,明儿演讲的衬衣穿哪件好?我想穿那套双排口的西服,怎样?”
“天这么热,我看你还是别穿西服了,那件黑色的衬衣显得挺厚重,再配那条艳黄色的小方格领带抬高一下色调,增加一点明快的气氛,应该可以了,呃,裤子穿我刚给你买那条深蓝色的,回头我给你熨一下,皮鞋嘛,随便,我买的哪双都可以。”
“嗯,知道了,老婆大人的眼光就是强。”
“切!给你个鼻子你就蹬着上脸啦。”
夏禾躲在架子后面,目光穿过货物间的空隙便凝滞住了。听着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话,心头似被千万只蚂蚁撕咬着一般,一阵痛感袭来,他忽然感到头重脚轻,似乎天旋地转起来,他赶紧将后背靠住了货架,以免自己倒下。
似乎过了漫长的一个冬天,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身上好象也有了一点点热气,这让他感到自己还活着。
妈的,活见鬼,老子还是栽在了那个排骨男手里!
他心里恨恨地骂着,心里流淌出的血似乎在凝固、在冷却,这让他感觉,自己的肉体竟然变成了灵魂的负担,而挣扎着要飞走的灵魂却不得不跟随着沉重的躯壳,一起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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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禾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中,鞋子都没脱,一头就扑到了床上便再也不想爬起来,他原想出去散散心的,哪承想却是提油救火,心情反倒更糟。与久违了的絮儿不期而遇本该让他亢奋不已,可与她同行的志强却令他感觉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从此再无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他不甘心,也不死心:絮儿,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这样一个令他辗转反侧的无眠之夜,熊熊妒火在不停地煎熬、啃噬着他的灵魂,他不能抑制自己不去想她,还有他,那两个亲密私语的人活生生地浮现在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的心头似被一团麻线缠绕,这团越收越紧的乱麻死死地捆绑着他的心,让他只能去想那两个人,而一想起那两个人来,他的心便更痛。
即使挥刀能够斩断情丝,割断对絮儿的依恋,可这恨呢?对志强切齿的恨足已让他疯狂。
黑漆漆的夜里,夏禾两眼盯着天花板,凄凉地感到整个世界都在跟自己做对!絮儿的离去已经或正在让他慢慢适应,尽管不舍,但他也无可奈何,可志强在中间横插了一杠子,这让他狂躁不已,心底深处积蓄的力量愈压愈大,象是火山口下涌动不已的岩浆,已经积攒了足够的能量,有要喷薄爆发出来的冲动。
不知不觉窗子外面的天已经放亮了,红日正冉冉东升,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夏禾却丝毫感受不到新的希望。
夏禾躺床上冥思苦想了一夜,理智终究没有斗过情感,对絮儿的挚爱深情让他难舍难弃那份感情,他还是决定要去会会那个人,跟那个他从来都瞧不上的人坐下来谈谈,他要将新仇旧恨一起解决、一下子解决。不知为什么,那个人竟然出乎他的预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这反倒让他不放心起来。
在公司里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去洗手间简单捣持了一下零乱的头发,洗了一把带着倦意的脸,然后就出了公司的大门。
夏禾特意选了这家日本餐馆,因为价格相对来说比较高,平时中午来就餐的人并不多。
“老夏,久没见了,一向可好?”志强客客气气打招呼,口气冰冷。
夏禾提前到了,坐在那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心事,直到志强开口,他才从沉思中醒过来,冷然道:“噢,来了啊,坐”。
志强在夏禾的对面坐下,夏禾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只见面前的这个人,气闲神定,面色健康,嘴角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神情里透着满满的自信。
怎么?他的这张脸好陌生,噢,是那副宽大的黑框眼镜给换掉了……还别说,他戴这种窄边儿的金属架眼镜还真挺他妈的合适,显得文秀了不少,唉,这身行头大概也是絮儿帮他挑的。
夏禾心里乱蓬蓬地想着,志强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路:“老夏,找我有事?”
志强上来就单刀直入,这让早有准备的夏禾也不免在心里打了个寒颤,他掩饰了一下:“噢,没什么,很久没见面了,想约你出来叙叙旧。”
“正好,有件事我也想告诉你”,志强淡淡地说着,这让夏禾的心不禁“别”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倏然涌上心头。
“我刚刚拿到了系里Assistant Professor的职位,我最近比较忙,今年秋天要开两门课,上个月又刚从NIH拿到一个项目,是研究肿瘤细胞变异的课题。”
志强还在啰里啰嗦地讲着,这在夏禾看来明显就是在臭显摆,这要是在从前,夏禾非掉醋缸里淹死不可,然而,眼下只要他与絮儿没有瓜葛,就算他飞黄腾达升到校长的职位,于他也是无足轻重的了。
夏禾暗自酸涩了一把,随即就镇定了下来,淡淡地说:“呵,喜事一桩,恭喜荣升。”
志强谦道:“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跟你比,还差得远。”
点好的寿司上来了,两人边吃边聊,虽然感觉很别扭,但夏禾还是勉强坐在那里,跟这个令他深恶痛绝的人坐在一起共进午餐。
终于,夏禾忍不住,佯作不经心地问道:“絮儿在你那里,还行吧?她不笨,应该干得不错。”
“那是”,志强顺嘴应承着,随后沉默了片刻才道:“噢,我跟絮儿刚刚订了婚,婚礼要等到秋天再办,这是她的意愿”,他冷淡的口气中带着令人不易察觉的喜悦。
晴天一声霹雳!夏禾像是被五雷轰顶,志强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把他给惊呆了,再联想了一下那晚偷听来的他俩的对话,他感到自己的心像是飓风中被摧残着的树枝,瑟瑟地在抖个不停。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进展竟然如此神速,情急之下有点张口结舌,话语没经脑子过滤,直接就脱口而出了:“你,你们同居了?”
志强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道:“老夏,私事,恕不奉告。”
那,看来是真的了。夏禾的心从期望到绝望只在一刻间,这让他根本无法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而且,事先准备好的几套说辞,顷刻间便全部作废了,因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两个狗男女竟然睡到了一个炕头上去。
“你,你怎么能趁人之危呢?!”夏禾脖子上的青筋在突突地跳着,脸因为盛怒而有点扭曲,因是在公共场合,且惧怕志强的武功,他不敢将个“娘”字带出口。
“什么意思?!”志强心有不悦,道:“我与絮儿郎情妾意,都是自由之身,怎么是乘人之危呢?!”
志强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夏禾,这在夏禾觉得,简直是一头驴子在对着老虎尥蹶子,妒火让他失去了理智,也让他忘记了对手是谁,他粗粗地喘着气,愤怒地将手里的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拍,道:“妈的,你少跟我来‘立个隆’!非让我说实话你才甘心,是吧?那好,我这就告诉你,她是老子过手经办的,你小子不要觉得是捡着了个金豆子在这儿得瑟,老子我扔掉的破鞋,再怎么好看也不是新的。”
志强被他的这番话给激得血液上涌,他默不吱声,把右胳膊支桌子上,将拳头握紧了,左手不停地在右拳头上摩挲,他在暗暗地用力,右大臂鼓起了一个大大的肌肉包,这与他那单薄的身材明显地不成比例了。
夏禾记起了先前挨他的那一拳,不禁有些后怕,立刻有点气馁了:“你,你不要乱来,这里可是公共场合,你要敢撒野,我,我喊警察来。”
志强晃着拳头,垂着眼皮瞧着它,慢条斯理地说着,字字句句象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般:“姓柳名絮儿的那个姑娘,她是我的女人,谁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老子我与他誓不两立!”说完,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拇指在筷子上轻轻一压,那根筷子“啪”地应声而断,他拿起半根毛着茬儿的筷子,叼嘴里“咔咔”地咬着,派头十足象个黑社会老大。
志强的声音不大,然而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却阴森森地可怕,夏禾直听得毛骨悚然,他知道志强这是在威胁他,心生怯意,只好噤声。
这顿饭吃得让他倒胃口,话不投机半句多!看看再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夏禾悻悻地起身,临走往桌上撂下了自己的那份饭钱。